关沧明来劲了,他语调十分温婉舒适,像和煦的春风,又像是沪上来的:“这位先生误会了哦,我不认得他俩,侬晓得哇。贫道是从蓝方黄浦道来的。”
常三就把耍光棍得气质拿出来了,大声呵斥:“还跟我装呢?”
一般人没点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的当场就泄了气了。
关沧明可不管,就得演他一波,胸脯一拍:“常三先生是哇,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谁先手袭击的轿子,是我!那时候,道爷我可是从树上飞下来的。”
常三有心气他,他确实没看见,因为那会儿他被胡二小姐迷晕了,所以冷笑道:“那会儿我正闭目修炼呢!你再飞一个,让我瞧瞧吧!”
关沧明心说:好小子,你倒来消遣我!可不耐心点就钓不到大鱼。于是设法给他挖了个坑,两手一摊说:“本来吧!轻功不宜随便展示,但今天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我就展示一波。”说着腾空立到树叶上,轻轻一点,就到了三丈外,再用双脚悬空,展示了一波正宗梯云纵功夫,又平稳旋回来。
常三心里一惊,这位真有功夫,但他死不认账:“大师再给我表演个,空中加油吧!”
关沧明一听,怒从心头起,拳头握紧,青筋爆出来多高,依然耐着性子:“常三先生,师从何处,既然说可以降伏妖怪,那必然会法术。”
王导冲一听,关沧明上道啊!于是赶紧接茬:“如果没有师承,没有法术,那就是说大话,就是你常三被狐狸精迷住了,马上小命就要交代了,是我们救的你,那么这些金银财宝,都是我们的!这事儿我回村就说。常三被狐狸精迷了,路遇道长相救,常三还盘算着害道长。”
常三心里一急,好家伙跟我玩当诬陷阳谋,只好随手一指:“王导冲我也不用你搁那散布谣言,老子师承山前鲶鱼庙!师父是主持大师,师兄叫释尼碟。”
刘寸刀:“一听都是假的,那大师职位是主持,法号肯定不叫这个!你连他法号都不知道,还说拜过师?呸!”
关沧明摆摆手:“这位道友如何降魔,说来听听?”
常三咳嗽两声,气也跟着上来:“你们三个就是欺负人!”
关沧明:“我跟他们两个明明不认识嘛!打狐妖才结识了的。你说你是个有法术的,我看不是!你知道那箱子里装的什么?”
常三跳脚:“狐狸精带的嫁妆!是送给我常三的。”
关沧明冷笑:“你连法眼都不会,是非不辨人要不分,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你啊!今日教你识得妖物!”说着走到箱子面前,用袍袖轻轻一挥,咔哒!那箱子黄铜浇筑的锁子就啪嗒一声从中间断开。箱子一起,里面是白纸钱,金箔元宝,死蛇缠的珠翠,蜈蚣做的璎珞。
看的王导冲都吐了。
关沧明抓起一大把纸钱,甩到常三脸上:“这钱你有命要!不知道有没有命花?半夜狐狸精敲你家门你别害怕!”
常三一语道破,但也有点相信了:“你这障眼法谁不会啊!吓唬谁呢?”
关沧明笑笑:“好啊,那你就花吧!对了常三,你家附近种桃树了没有。”
常三此刻听他问的蹊跷,已有五分信了:“种桃树干什么?你慕桃花仙?摘花换酒钱?”
关沧明:“最近的桃树离你家得有多远?”
常三挠挠头:“大约半离地吧你问这干啥。”
关沧明只是点点头:“那我放心了,以你的脚力,完全没问题。”
常三:“小子哎!你先说用桃木干什么?”
关沧明:“桃木,当然是保命用的,到了半夜如果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比如黑圆鼻子一脸红毛牙尖嘴利的什么鬼物件,记得拿桃木剑,用猪羊狗血,铃铛啥的不顶用,反而会助长妖力,得挂剑知道么?商纣王被妲己迷了,挂把桃木剑就能把她禁在宫外头。我这次出门忘带桃木剑了,画符想来是不顶用的,那么你把箱子拿走吧,贫道云游去了。”说着,摸摸自己肚子里蹭的常三家的喜宴,转身就要走。
常三眼珠子转了不下五遍:“你等会儿!道长!”
关沧明差点笑出声,连头也不回:“还有何事?”
“嫁妆我的!金子你的?”
关沧明:“贫道不为钱财。但那嫁妆大约是死物,你抬回去,必然有害,最好放在原地别动。不多时,自有妖怪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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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忽然几个老鸹来个神助攻,吓得常三一激灵,是啊,这荒郊野地的。
王导冲哈哈大笑:“人家道长才不要死人钱呢!常三你快回去吧,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去你家给你收尸,看看你家有啥值钱的没,卖了给我抵债。”
常三够混了,就没见过王导冲这号无赖。恨不得揍死王导冲,但他害怕的腿脚都软了。心一软:“诸位,我怕了,跟我回村吧!救救我啊!”
关沧明:“救你也容易!把这两口箱子,金银仪仗都抬你家去,我们自在你家附近埋伏,放心。你只管安稳睡觉。”
“行~”
刘寸刀和关沧明推着独轮车,也叫排子车,是寻常百姓家盖房拉土用的,老年人也偶尔用来抬尸体,里面躺着王导冲嘴里吐着狐狸黄沫子,常三抱着新娘嫁衣和黄金冠,两人都在里边嚎,他们身下有些上好的锦缎垫子,大约是狐老太太的轿子帘儿。
黄雾迟迟未散,掩盖了扛山村的天空。
村里人点了火把,在沿路搬了小板凳,议论纷纷,都说起来山上诡怪事。其中有人提到了曾经被狐狸或者臭鼬一类的畜生用臭气熏了衣服,此刻必须要用艾草把浑身连带衣服烤个遍,又养生又驱魔。他们远远闻见了狐烧味儿,然后看见四个人的轮廓,纷纷拿出胳膊粗细的艾草棍,点燃焚烧起来,将那四人里里外外烤了一个时辰才肯罢休。又给刘寸刀包扎了伤口。
村里房屋简单,常三这样的闲汉,家里就是杜甫所说那种茅草屋,石头地基,泥土掺杂茅草灌缝儿。
一般人家房屋,往往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堂屋,建立在用青石板搭建了七八级台阶的高台上,左右各一间,唤作东西屋。东西两边各一个配房,即唐宋所说耳房。台阶下一个小院,种些梨树,拽个葡萄架,支一张饭桌,立几个石墩子,角落有灶火台,洗手池,一应俱全,门外是鸡窝。
王导冲的房子,与一般人家类似。东西堂屋留给王慧儿住。左右两边耳房摆了床。王惇冲睡东厢房,守着火炉。王渊冲睡西厢房,守着家中食物。晚上刚点上灯,就听见王导冲敲门。
慧儿一开门,感觉王导冲变得十分陌生。王导冲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刘寸刀捂着肚子:“嫂子啊,我饿了,有吃的没?”王导冲心想,别麻烦我媳妇儿:“哎哎哎,去常三家看看,他家一堆好菜呢”刘寸刀:“大鱼大肉吃腻了,我想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