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和夜叉是变态,可我们的取向很正常。”乌鸦小声嘀咕,“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对男人感兴趣,可樱就不一样了。本部那三个人虽然神经质了点,但姿色都是上乘啊,一个威武型男,一个冷脸酷哥,还有一个青涩少男,最对樱那种闷骚老女人的胃口,她很可能忍不住下手啊!”
“好了,这番话我记住了,一定会原封不动转述给樱的。”源稚生用力拍了拍乌鸦的肩膀,身形微微摇晃。
“哎呦可别,樱要是知道还不把我剁了?少主您喝多了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过,您什么都没记住!”乌鸦赶紧把源稚生扶下窗台,“喝完这碗就别喝了,我之前骗他们说您接待本部的专员们刚回,那我去向各位家主汇报说您刚沐浴完在更衣,记得醒醒酒,要用漱口水,千万别出岔子!”
乌鸦再三交待后快步离开,并且拉上夜叉。今天能入本殿的人基本地位都比他们俩要高,作为少家主的源稚生被识破会议前偷偷喝酒的话,大概也只会被斥责几句,影响声望,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欺骗了各大家主的他俩绝对难逃惩处,被切下小指都算是从轻发落。这不是在扮过家家般的黑帮游戏,黑道本家的规矩比天还要大!
两人在远处回头望来,源稚生仍默默坐在黑暗里,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透过窗户俯瞰整个东京。他的背影被窗口射来的淡淡天光描出一种思索与厌倦,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伴着酒独自思考着这个世界,并厌恶着这个世界。
乌鸦和夜叉相视一眼,双双叹气。
谁能想到,拥有着如此孤独且萧索的背影的男人,会是日本分部现任执行局局长、蛇歧八家少家主、被钦定的日本分部部长,那是个早晚有一天要成为日本黑道皇帝的男人啊,他身份尊贵且血统强大,可这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人居然对权力毫无欲望……这就像比尔盖茨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钱,就像联合国的秘书长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话语权的人。
源稚生杀伐果断,他统领着偌大的执行局,这些都是因为大家长让他这样做,他就这样做了,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这些的意义在哪。他从出生就背负着万中无一的天照命,拥有着天照命的男人不应该是个没有野心的男人,可源稚生对财富和权柄真的生不出半点欲望,没有野心的人掌控不了蛇歧八家。
作为日本黑道的宗家,蛇歧八家的业务范围囊括整个日本,全国上下几乎各大业务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他们就是藏在黑暗中的皇朝,矗立在最高的那张椅子上的男人应该是孤高的、是强权的,他掌握着日本所有黑帮的生与死,人们应该对他的名字讳莫如深,谁都会敬畏这么一位存在!橘政宗做的就很好,源稚生由衷佩服,可他自觉一定做不到。
他的人生理想真的只是去法国卖防晒油,为此他还经常网购不同的防晒油,经常偷偷跑道冲绳县的海滩上去亲自体验它们的遮光性和对皮肤的修复性,幻想着自己躺在蒙塔利维海滩上,周围都是一寸未遮的健美女人。他还想过带着樱还有乌鸦和夜叉两个二货一起去法国,樱可以当他们的模特,至于乌鸦和夜叉可以当他们的推销员……算了,他们还是少说话,负责冷酷吓走那些竞业对手就够了。
窗外暴雨滂沱,忽然有雷电从云层间劈下,惨白的光照亮了他的脸,还有他衬里的模样。象征着“天照命”的衣衫仿佛借走一瞬电光,他在黑暗中隐隐发亮,驱走了源稚生周遭的黑暗。没来由的,他再次想到了前不久处决的女人,宫本野雪,还有她最后的话。
“这个世界上光亮只有那么多,有些人活在光里,有些人就注定照不到光。到底是因为黑暗笼罩着那些照不到光的人,所以他们就是鬼?还是因为他们饱受黑暗,所以变成了鬼?”
“天照命……能够照得亮所有的人和鬼吗?”
如果有绘画大师看到最后的那一幕,一定会描成执法人源稚生替天行道斩恶鬼的浮世绘,恶鬼青面獠牙倒在血泊里,阳光从车窗透进,照亮天照命盛大的衬里,救赎的光芒照亮了死去女鬼的面庞……可源稚生没办法把宫本野雪看作鬼,作为人的时候她是那么倔强,变成鬼之后她依然倔强着……那么人与鬼的界限到底在哪呢?
鬼也会向往光亮么?那些生在黑暗里的人原来从不是主动投身在黑暗里的,而是他们分不到哪怕一抹光。于是他们倔强地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这个世界,说自己生来就该是夜行者,是他们放弃了光明而不是光明放弃了他们。
但假如有人施舍给他们一点点拥抱光亮的机会,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就像是渴水的人……哪怕迎来的不是救赎,而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