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以的,都叫过来。这个重要的时刻,就该被我们一起见证。”
往昔的欢愉的背后是科学家宋学津不愿触及的地方,那浮躁虚无甚至狂妄的宋学津背后的最不愿触及的地方。他常以科学的观察想象这个社会是善良美好的,但他只看见了社会的灰暗与阴霾。这时的他,又以自身的纯洁孤傲安慰着自己,他思忖自己的品行该会是高尚伟岸的,该会影响到很多很多的人,让充满恶意的人性摆脱束缚,结果他却在恍惚之间深陷到了恶的泥潭之中。
凝视着玻璃罐子中活蹦乱跳的,像绿蜘蛛的T4噬菌体,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一件可耻的事,他第一次洞察到了那个可能,那个在他脑海里象征着高洁,超卓的灵魂可能是一团卑劣,腐臭,污秽的气体。
身体教育办公室的人听说有一项可能对于人类文明发展都有极大意义的生命物理学课题实验要借他们的泳池一用,顿时,倍感荣幸,像是在脸上贴了金似的。不费多大的力气泳池就到手了。
肖未晞知道了这件事也显得喜出望外,她率领着一群叫她“晞爷”西装革履的管家,顶着烈日赶到水城大学,把保安都吓得连退了好多步。直至宋学津匆匆赶来说明情况后,保安才勉强地容许她带着三个管家进去。
九牛二虎之力后,肖未晞、宋学津、谭玉涵、袁派明还有三个管家都浑身是汗,除宋学津外,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来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尤其属袁派明先生乐得最欢实,他像亿万富翁一样拿着一罐T4噬菌体,在一脸蒙的肖未晞面前嘚瑟:“快看呐,好他娘的神奇,这T4噬菌体你敢用肉眼看清哇,那除非你眼球上再长一个眼球,新眼球上还长一个眼球,新的眼球还要再长一个眼球,眼球长到月球上也看不见。”
“我才不让眼球成精呢,一大堆子这绿蜘蛛看着就闹心!”
“晞爷你这就不懂啦,”谭玉涵插话说:“有些科学家给他们看一眼这个,他们死都值了,就是那个该死的袁派明还在那一个劲地不要不要,这是我和津哥到手的肥肉差点就被你这蠢驴弄丢了。”
泳池边,他们并排坐开用池水洗着自己那被烈日炙烤过的脸颊,极其强烈的太阳光泽已然让他们的视野发黑,发紫,花了几十分钟调整状态,宋学津便像上午赵江南先生一样安装那台机器。他找来了养大肠杆菌的伊红美蓝培养基,稀释了五个梯度后送进了仪器中,又将好几箱的蛋白凝胶往另一个口里塞,之后是疯狂地扭动了三四十个旋钮,整个游泳馆也因此环绕着弹簧清脆的咔咔声。
这些操作显然让袁派明有些不耐烦,他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仪器,却以趾高气扬的姿态评价着宋学津的各种动作,“这一步根本就没用的,你信我的宋学津,这不转这个钮到时候不会有差别的你相信我,我对天发毒誓。”这让宋学津忍无可忍频繁地呵斥他,当他调整放大倍数的时候,他发狂地威胁着袁派明:“赵江南先生都他娘地调了几个小时,你个混球用他娘的什么小妙招来指手画脚的。”
肖未晞才不和袁派明一样,她在一旁一声不吭,兴致勃勃地研究袁派明和宋学津的一举一动,听见袁派明被狗血淋头地骂后,还冲着他傻笑了一下,这让袁派明觉得无趣得很,他向宋学津叹了口气道:“咱们几个人啊,能有一个会操作的,就他娘的够了,用不着我啦。”
于是他背过手去,嘴里哼着流行的小曲,绕着泳池踱起步子来。当他踱到第五圈的时候,宋学津这才学着赵江南的样子往胸口划十字,学着查尔斯的样子默念“For Science.”缓缓站起身来。这时还在盯着他看的除了肖未晞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袁派明挪着发酸的脚大喊:“哎呀!宋大祖宗呀!再迟下去那罐噬菌体就他娘死喽。”
面对着袁派明犹如雨点一般抱怨,宋学津索性就选择了不为所动。之后他按下按钮后,映入他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景象,喷气,发出镭射光线,剧烈地晃动。袁派明轻瞥了一眼,不屑一顾,肖未晞却站了起来拍手叫好大喊:“哇塞,这可太美了。”她说什么都要上前,却被宋学津用手拦下:“那他娘的是镭射!要死人的啊!”她这才摆出一副懵懂的表情往后退去。
随着时间的逝去,那台机器像吞了鞭炮一般地响,伴随着炮响,那台意识转换器仿佛就像是一台爆爆米花器一样,遭受了它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但在它无法感受之时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浓烟泛起来。
袁派明大喊,“这破玩意儿是坏了吗,喂你们都看得出来,我什么都没碰,这他娘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就是赵江南那个老混蛋在捣鬼。”
不等他的抱怨终结,眼前的那一幕可算叫袁派明愣住了,在那滚滚迷雾消散之时诞生了一团一米多长可憎的粗壮的棒状的巨虫,他浑身透明像一团白色的排泄秽物,一股极端的恶臭扑鼻而来。虽说它的形状巨大而又丑陋,但它的身上突兀地显现了一根十米长的粗毛,这粗毛像鱼翅一样灵敏,它以极其疯狂的姿态抽打着泳池中的水,掀起了无法触及的巨浪,接着那一团又像短香肠又像秽物的棒状身躯被长毛的惯性拖下泳池之中,之后它以极快的速度在这个略显狭小的泳池里杂乱地运动着,并频繁地往那四周的陶瓷墙壁撞去。
瞬间,游泳馆像发了洪水,那浪花把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袁派明却全然不顾那些浪花与恶臭光滑的地板,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操他娘的!我操他娘的!老子他娘的学了十几年的生物!妈的!这他娘的就是大肠杆菌,老子他娘的见到大肠杆菌了!”他跑到宋学津面前,泪水、汗水和黏痰的口水陆陆续续地下坠着.“我看到大肠杆菌了,用肉眼,操你妈的,就用肉眼,太他娘的爽了!”
在这里我敢这么保证,他们应该感谢那是一块泳池,而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若是他们将大肠杆菌扔进太平洋里,我想他们用鱼雷,哦不,是火箭,都难以追赶,太平洋的宽度之于那团东西,就是一条马路的宽度之于真的细菌。
谭玉涵掩上了鼻子,她已然感受那团东西的可憎,她以尖利的嗓音大叫,“宋学津,快把噬菌体拿出来!快弄死这个晦气的怪物,陶瓷就要碎了,我们的游泳馆就他娘的要毁了!”
宋学津才从他的陶醉中清醒过来,他将手伸进罐子里摸出了蜘蛛般的噬菌体,往游泳池里扔去。肖未晞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红着脸颊半掩着口鼻注视着那罐中顶着尖脑袋的绿蜘蛛。
“狼吃羊,猫吃老鼠,怎么这个小蜘蛛能吃这么大一团东西?”
宋学津心里没底地说:“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想法,不过……”
“不过什么啊!肖未晞,等会儿你就看好吧!给你看看自然的魅丽。”
谭玉涵抢走了噬菌体,像投喂猩猩一般,把噬菌体扔在大肠杆菌的细胞壁上,用尾钉往着地,尾鞘收缩的过程由于杆菌的急速运动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不出几秒后,噬菌体仿佛从未降临一般,一切的一切还是同以前一样,回归了嘈杂和喧嚣。肖未晞快要流下泪来,“可怜的小东西,它死了,它怎么能吃掉这个怪物!”
宋学津让她安静,安慰着她说:“别难过,就让我们再试一次。”他将瓶塞打开,一罐子的噬菌体随之倾落下去,它们刺开巨物的外壳,甚至那巨物因痉挛而产生的剧烈扭曲都历历在目。它在泳池中翻滚的速率被显著地加快,像是要摆脱束缚的青龙,水花也飞溅到了天花板上。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去,肖未晞紧紧地握着宋学津的手,袁派明紧紧地握着谭玉涵的手,就连肖未晞那些管家们也挤在一起互相挽着对方的胳膊。突然肖未晞尖叫起来:“绿的!它是绿的!它变绿的了!你们快看呐!”
“天呐,细胞裂解,我他妈能在有生之年这样子看到细胞裂解,他娘的,现在一刀捅死我都行!”袁派明的反应着实过于超前,当他用衣袖揩他激动的泪水时,谭玉涵却给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先别擦眼泪,擦噬菌体去啊!”
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杆菌腾空跃起,犹如跳龙门的鲤鱼,它在空中飞速地翻转,在翻转的途中,那一块块皮肤霎时龟裂开了,产生了一道道的裂缝,透过那些裂缝那模糊的绿变得如此清晰,是一大团在它体内跃跃欲试的T4噬菌体,那只大肥虫在空中像炸弹一样爆开,伴随着上万的,上千万的噬菌体鱼贯而出,在数秒内,那一群群小东西就飞到了整个泳室的各个角落,不知怎的,原本阴暗,恶臭的地方竟改头换面了,那些蜘蛛模样的尖头小东西颜色异常的鲜亮,像是自然的魔法,模拟出来了春天的莅临。
除肖未晞外的所有人都像是捉虱子一样地边咒骂,边扯下那些吸附在他们身上的小玩意儿,肖未晞却很大方地让它们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还抓住了一只亲切地跟它打着招呼。
“好可爱的小东西呀,小可爱,你刚刚真的好勇敢,姐姐我叫肖未晞,你叫什么名字呀,快点告诉姐姐。”
“再可爱的东西也不能弄得浑身都是啊,它又不会说话你别犯蠢好不好,听到宋学津的话后肖未晞白了他一眼噘起嘴来。袁派明趁机抱了一堆噬菌体,往宋学津头上扔去,宋学津差点被活埋了起来。袁派明得意地笑了起来:“啊哈,该死的宋学津,叫你平时高冷装清高,晞爷,我们一起弄死他!”宋学津从地下爬起来边骂边往袁派明的身上砸去。
伟大的赵江南先生把自己伟大的发明以四百万的价格卖给了一群,只会用噬菌体打雪仗的野孩子们。
而良心发现宋学津也没有对外做宣传,于是意识转化仪这项发明的问世,也就在一些明星穿搭爆料和演唱会日程等重大新闻之间流星一般地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