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筒一边抽搭着,一边拾衣服。
他不敢抬头看爷爷,也不敢看胡瞎子,唯恐这老头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来。
因为父亲被所谓的老神仙判了死刑,三筒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他摇着辘轳,不知道打了多少桶水,也不知道浆洗了多少遍。
直到那些衣裤几乎被搓烂,才意识到太阳快落山了。
当三筒端着木盆,一身沉重地往家走时,忽然看见父亲迎了出来。
他应该刚吐完,嘴角还带着腌臜物。
三筒只觉得鼻根一阵阵发酸,他曾埋怨过,也曾嫌弃过,觉得父亲是全家的拖累。
但此时却只希望胡瞎子是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那些话绝不可当真,父亲也绝不会离开人世。
他走了过去,帮父亲擦了擦嘴角,神情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耐心:
“爸,你别乱跑,天都要黑了。”
“嘿嘿……”
父亲傻笑了一声,眼神浑浊呆滞,被疾病侵蚀得完全失去了光彩,就像个没了灵魂的假人。
他盯着三筒看了好一会儿,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抓起路边一根干树枝,扬起手就抽了过来,嘴里还大喊着,
“打你,打死你!”
三筒一哆嗦,下意识就要躲,可胡瞎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硬生生顿住脚步,咬紧牙关结结实实挨着,血印子立刻浮了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
父亲似乎打上了瘾,整个人愈发狂躁,仿佛眼前不是自己的儿子,甚至不是一个人。
在混沌的精神世界中,他正在除妖斩魔伸张正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喉头一阵阵发甜,但三筒却并不觉得痛。
依恋不舍的情绪充斥全身,能被父亲打,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也许,这是父亲离世前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胡瞎子在老宅里足足待了三个小时,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正好看到这血腥暴力的一幕,不由大惊失色,高喊:
“不好啦!不好啦!疯子杀人啦!”
爷爷忙不迭地跟了出来,俩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将父亲按在地上。
父亲嗷嗷喊着,奋力挣扎,像头待宰的猪仔。
三筒的衣服几乎被抽烂了,身上没一块好地方,眼前直冒金星。
他没哭没喊,脸上反而漾着一层笑意。
爷爷心疼坏了,上去就给了父亲一个耳光,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