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家生活了数百年的故土,一草一木都寄托着他们的乡愁。
如果举家南投,王家将来在史书上肯定能留下正面的评价,大抵便是忍辱负重心怀大义之类的字眼,但是前路漫漫坎坷无数,谁也不知道抛离故土的翟林王氏会有怎样的未来。
王安平静地说道:“我们别无选择。”
在王初珑南下的那一刻,翟林王氏就已经和大齐的命运紧密相连。
王承点了点头,按下心中的愁绪,轻声道:“南门守将是我们的人,到时他会跟我们一起南下。”
眼下河洛城的防务由景军主导,但是景军主力大多在东西两线的战场上,不可能留下太多的人驻守城池,因此河洛城的守军还有一部分是燕军,其中便有王安这半年来推动上位的自己人。
万事俱备,只等王安决定启程之日。
王安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镇定地说道:“我准备在四天后的晚上宴请城内一应高官大将。”
王承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你要在这个时候举办寿宴?”
按照他的想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和南北两边联系妥当之后,悄然出走方为上策,这个时候要尽可能减少额外的动作。
王安颔首道:“这几年我们王家给大齐做了不少事,这些是我们在大齐立足的基础,但是想要维持第一门阀的地位,光凭这些功劳还不够。如今齐景大军在雍丘城外对峙,战事已经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如果我们能彻底搅乱景军的后方,对于战事可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此便能名扬天下。”
王承沉默不语。
王安继续说道:“再者,河洛城陷入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的境地,有助于我们平安南下。”
王承沉思片刻,缓慢却坚定地说道:“好,依你所言,我让人做好准备。”
王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眼神无比凌厉。
南边战事暂时还没有结果,河洛城里的气氛不算悠闲,官员们辛劳大半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时放松的机会。
四月初二乃是宰相王安的五十岁生辰,虽然在大军于前方拼命的时候不宜大操大办,但终究是意义很重大的整数寿辰,因此当天傍晚王氏大宅门外的长街上车水马龙,接到请柬的北燕高官和景军将领纷至沓来,一齐为王安祝寿。
翟林王氏作为江北第一门阀,家资巨富底蕴深厚,哪怕只是一场规模不算庞大的宴席,依然让前来祝寿的宾客们大开眼界。
珍馐美馔不一而足,窖藏佳酿接连呈上。
华灯初上,夜色朦胧。
席间主客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
主桌之上,王安亲自招待景军主将温撒、北燕副相程昌言、察事厅侍正王师道和枢密使陈孝宽等人,他们便是如今河洛城真正掌握实权的巨擘。
大厅内还开了六桌,座上皆是北燕朝廷各部衙的首脑人物。
“今日承蒙诸位赏脸前来,王某不胜感激,酒菜虽然简单了些,还请大家多饮几杯。”
王安面带笑意,语调真挚。
温撒对这位燕国宰相很满意,这半年来对方的勤恳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前线景军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王安可谓是居功至伟,当下便举杯道:“王相太谦虚了,某觉得这酒堪称上品佳酿,便以此杯祝王相身体康健,年年朝朝!”
“多谢将军!”
王安举杯相迎,一饮而尽。
他将酒杯亮出,随即看向斜对面的王师道,又笑道:“王大人今夜太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