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韵觉得黄忆雪找她肯定没好事,不想第二天早上过去接了电话,黄忆雪倒是在电话那头用平板冷淡的语调告诉了她一件还算正经事的事情。
是关于薛彩霞那位烈士生父的。
说是她父亲从前的一位领导来了首都这边,想让老部下的女儿过去见一面,那位领导手里还保存有一件薛彩霞生父的遗物,想要当面交给她。
石韵拿着黄忆雪给的地址去找周胜瑜,问问他怎么坐车过去。
周胜瑜听了这事感觉十分纳闷,“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归还遗物?”
石韵解释道,“据说不是财物衣服之类常规性遗物,是一件比较特殊的,有些纪念意义的东西。那人大概也是最近才从老物件里翻出来,就想要交给老部下唯一的女儿,先是联系了我妈,知道我正好也在首都,就想约我过去见个面,然后把东西交给我。”
周胜瑜恍然,“原来是这样。”
再看眼石韵记下的地址不禁皱了下眉头,“怎么在五名路?”
石韵问他,“五名路有什么问题?”
周胜瑜告诉她,“那边是徐禁工作组办公的地方,现在徐组长好像是不经常过去了,但他的工作组一直没撤,那边好多都是他的人。”
他口中的徐禁徐组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班组组长,而是这场运动中的风云人物。
徐禁下属的工作组隶属中央,全面指导地方上的革/命/工作,徐组长的级别比周胜瑜他爷爷还要高出不少。
周家历来求稳,对待徐组长这种靠特殊手段上去的时代风云人物,态度向来是保持距离,不得罪也不交好,因此周胜瑜看到五名路这个地址的第一反应就是最好别去。
石韵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地方,也有点皱眉头,“我妈让我去找一个姓钱的人,叫钱肇,说他是来首都出差的。”
周胜瑜猜测,“可能是暂借那边的办公室办公。”
他也不能不让薛彩霞去接收父亲的遗物,就提醒道,“你去拿了东西就回来,尽量别在那里多耽搁。要是门口守卫或是在里面遇到谁态度不好你也忍忍,可别在那边得罪人。”
转过天来,石韵就按照周胜瑜的指点,先坐七路无轨电车,又转乘十二路公交车来到了五名路,按照地址找过去,发现这里是一幢典型的建国初期苏式援建建筑。
整幢建筑物四方敦实,造型中间高两侧低,十分对称,厚重的红色砖墙,细高的玻璃窗户上有拱形水泥装饰,很像那些西方老教堂的窗户,顶楼正中是一颗五星标志,给人以结实肃穆之感。
门口守卫打电话确认过之后就把石韵带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先敲了敲门,等里面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进来。”这才转头示意石韵进去。
石韵在心里和系统嘀咕,“两岁,这声音不对劲啊。”
系统也疑惑,“是哦,听着太年轻了。薛彩霞父亲的老上级不可能这么年轻。”
石韵于是向送她进来的那个人再次确认,“同志,里面是我要找的那位姓钱的领导,没错吧?”
那人用有点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没错,就是你要找的人,赶快进去吧。”
说完还挺不耐烦地使劲推了石韵一把,把她推进办公室,随后在她身后关上了那扇漆了深棕色油漆的厚重木门。
石韵觉得这人太没礼貌了,动作真粗鲁,但牢记着周胜瑜让她在这边千万别乱得罪人的嘱咐,只得忍了。
转过头,只见这里是一间十分宽敞,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陈设也算相当高档的办公室。
划分了办公区域和会客区域,办公区摆放着那种老式但做工极好一看就很结实气派的办公桌椅,会客区域甚至还有一组套着浅色布罩的沙发。
和办公室严谨气派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是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把脚高高的翘在办公桌上,脚上套着双铮亮皮鞋,屋内温度并不算高,他却不肯好好穿外套,只把外套披在肩膀上,人倚在椅子里,姿态十分懒散,嘴里叼着根香烟,微眯了眼睛,正在很惬意地吞云吐雾。
石韵被室内浓重的烟味呛得咳嗽了两声,捂着嘴看向那人。
那年轻人也正在打量着她,吐出一口烟后忽然说道,“要斗私批修,用鲜血捍卫/红色/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