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因为他以前还是个老师,比一般老人更能叨叨。
他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像极了有感而发的即兴演讲,说完一段又来一段,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日像台下听校领导演讲的学生,听着听着就开始有小动作了。
他悄咪咪往侯涅生旁边挪了挪,又贴着侯涅生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道:“他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他......”侯涅生刚说一个字,就听甘柏卿感慨道:“我一直都是个无神论者,可直到我成了异能者,直到我感受他的召唤,他慈爱又温和,伟岸且强大,他与神明无异。”
榕树异能者本尊是什么样的人侯涅生再清楚不过,他听到甘柏卿的评价直接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知道这很好笑。”甘柏卿转过身来,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每次有其他的地方异能者来珠省分局,我都会带他们来这里,大部分都有任务在身无法过来,剩下来了的也都像你们一样表示不理解,还有些在笑我是杞人忧天,闲着没事干了。”
“但有些东西,不管好不好笑,你们都需要亲眼看一看。”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榕树再无遮挡地暴露在白日眼前,一同暴露出来的还有几串飘逸潇洒的字迹。
字迹刻在粗壮的枝干上,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依旧清晰可见,翰动若飞到潦草的地步,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傲气和尊贵。
这几串字迹以现代人的理解能力其实很难看懂,可视线接壤的一瞬间却又能让人明了。
【天称碧落,地为方仪。】
【吾封碧仪,相连天地,又尊树神,苍染人间。】
【碧仪树神,百木之首,镇此灾祸,生机不灭,太平无忧。】
偏后的位置还有个飘逸的署名
【——公子纳兰濯。】
白日看着这段话沉默片刻,“甘组长,史书中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记载对吗?”
“是这样的。”甘柏卿抬头看着这串字迹,遗憾道:“正史野史,我翻遍了所有的史书,姓纳兰的名人不少,可没有一个叫纳兰濯的。”
白日无声地看了侯涅生一眼,不可能找到的,正史、野史、乃至江湖传闻,关于他们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姓名和痕迹什么都没有留下。
“所以呢。”侯涅生替白日扇着扇子,明艳魅惑的面容多了一丝散漫,“你大费周章讲这么多,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甘柏卿回道:“我想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管理局根基过浅,对异能者的各方面了解更是少得可怜。”
“这个太平时代给了我们安逸富足的生活,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我们作为异能者的成长,此刻的我们都有些自傲和懈怠了。”
他仰头看向树神的顶端,望无边际的绿色遮盖了天空,让人有种天空本就该是绿色的错觉。
“每一次看到这一幕我都会感到震惊。”他仰着头,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我无法想象这叫纳兰濯的异能者究竟有多强,可是.......”
话音一转,他有些悲哀地道:“强又如何呢,他依旧倒在了这里,只剩这棵古老长青的榕树在岁月间长存不朽,那该是怎么样的危机才能叫一个敢自称为神的异能者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了呢?”
他仰着头,肩膀却在逐渐拉拢下来,活力的小老头变成了疲倦的小老头。
只听他长叹一口气,问道:“倘若有天灾祸异象再起,靠我们现在这副模样真的能抗住吗?”
他像在问这名叫纳兰濯的碧仪树神,又像在问他自己。
可纳兰濯早已不在人世了,而甘柏卿尚且无能为力。
苍天古树长青,通连天与地,可悲岁月易逝,人间已安泰,却生不出第二棵新的苍天树。
没人能回答甘柏卿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侯涅生才略显嫌弃地吐出四个大字:“杞人忧天。”
四个字让他脸上的哀伤瞬间消散,疲惫的小老头立马变回了活力的小老头,他拿下自己的人字拖,不服气道:“小丫头片子怎么说呢,什么叫杞人忧天,这叫未雨绸缪懂不懂啊,小心我.......我.......”
这小丫头片子个头高,长得美,连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放二十年前,他儿子还没结婚时要敢说想谈这样的,他估计还要拿着人字拖在儿子脸上扇几下,让儿子看清自己配不配。
小老头结巴半天实在下不去手,落寞地将人字拖穿回脚上,手往后一背开启说教模式,“你们这些年轻人呐......”
热到不行的白日害怕甘柏卿又要说上好一阵子,快速掐了下侯涅生。
秒懂的侯涅生无奈改口道:“我错了,你不是杞人忧天,未雨绸缪是对的,这是我们该学习的优良精神。”
小老头曾是个人民老师,最爱听的就是这种话,被哄开心了脸也跟着乐呵起来。
他手一挥,转头就走,“走,老,不,甘组长请你们吃大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