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摇头轻笑。
持以君子德行,行侠仗义,问心无愧,也是君子。
不受虚名所拖,应该会更轻松吧。
申时。
鲁连荣那边没有客人,赵荣得到消息,立刻前往澹真阁。
与往常一样,他和金眼乌鸦对坐在桌案香炉两边。
“师叔叫我到此有何吩咐?”
鲁连荣也不拐弯子:“你若能从石廪神剑中悟出一招包一路,记得告知老夫。”
“这是肯定的,”赵荣道,“我也希望几位师叔多多练剑,各都武功大进。”
“不止是五神剑剑法,师叔也可以练练那些快剑剑路,还有惊门十三剑。”
鲁连荣摇头:“你那些快剑剑路我练了,惊门十三剑练不了。”
“不过.”
他夸赞一句,“你改动的目穴鼓气法不错。”
说话间,那对黄澄澄的眼珠更亮了。
鲁连荣说回正题:“你还打算去华山吗?”
“去。”赵荣只应一字,不容反驳。
鲁连荣皱眉,忽然问道:“你已将回风落雁剑练到极致?”
赵荣微露骄傲之色:“师叔,是超越极致。”
金眼乌鸦微微一窒,“此刻你与我大师哥比,谁强?”
赵荣放低声音:“师父与我修的一门剑法,我如今得了些神峰之势,又目力大涨,师父与我比剑,却是天然吃亏的。”
鲁连荣心脏猛跳,眯眼问道:“那与左盟主相比呢?”
赵荣沉思了几秒:
“左冷禅的功力更深厚,他的寒冰真气比我的寒劲更霸道一些,整体应当稍强于我。”
“我也只能说个大概.”
赵荣不由想到雪夜上山送酒的阿妹,心中流过一股暖意。
嘴上的话语登时强硬三分:
“若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并不好说。”
“按照师叔所说的日子,我还有数月时间修炼。”
“届时上华山,就算左冷禅亲身到场,即便我斗他不过,想走他也休想拦住。”
鲁连荣闻言,两眼瞪得大大的。
他心中惊喜,嘴上却质疑:“你可是在自吹自擂?”
“何必吹嘘?”
赵荣鼻子哼气,“上次在嵩山,左大师伯非但没将我留住,反而鼓励我用功练剑。”
“他放弃了唯一留我的机会,我怎好叫他失望。”
金眼乌鸦明显是兴奋了,他摸到高椅旁边的槐木拐杖,连续戳了几下地板。
澹真阁内,响起了反派该有的低涩笑声,
“嘿嘿嘿没想到啊”
“有朝一日,我衡山派也能有自己的左冷禅。”
赵荣哑然。
师叔你这是在夸我吗?
鲁连荣快速变脸,又教训道:
“你莫要因此自负。”
“就算接近左冷禅,也还差东方不败很远。”
提到东方不败,金眼乌鸦微微变色,“东方不败已到难以揣测的地步,你虽然天赋极佳,但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要忍住”
“这个年过了你才十七岁,东方不败再厉害,你也能熬死他。”
“在此之前,莫要惹他注意,免得他下崖杀你。”
赵荣暗自寻思。
东方不败与左冷禅不一样,他领悟人生妙谛,已失当初野心。
特意下崖扼杀谁谁谁,可能性渺茫。
不过鲁师叔说这些也是在维护他,赵荣知其好意,故而也不反驳。
“师叔还要与剑宗之人一道上华山?”
“自然。”
“但你既然有这份本事,上华山我也不再拦你。”
鲁连荣道:“你还有半年时间。”
“推迟了?”赵荣反应极快,“因为东方不败?”
“没错,”鲁连荣道,“正道三大派被东方不败所惊,如今魔教得势,在燕赵中原一地疯狂反扑,嵩山派也被牵扯其中。”
“中条山的人下山前,会提前两个月给我传信。”
“届时我再告知你。”
“好。”
赵荣不禁感叹,怪不得左大师伯喜欢安插内鬼,确实好用。
“师叔,左冷禅要怀疑你了,你可要当心。”
……
离开澹真阁之前,鲁连荣给他讲了嵩山、泰山与华山剑宗的情况。
还将自己门下外门弟子名单、嵩山内鬼情报统统告知。
又谈了根部构想。
原本他想要做主导,让赵荣暗中帮他培养根部力量,现在主次已经反了过来。
赵荣也才明白,鲁师叔暗中做了不少事。
他的力量尽管不大,想法也偏得很。
靠着嵩山派,名声又极差。
但在两位师兄不太靠谱的情况下,他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师祖留下的遗志。
左冷禅给他许诺,五岳并派之后,衡山掌门由他来做。
如此一来,门派似乎还掌握在自己人手中。
赵荣听了这些,微微一叹。
左冷禅的话岂能相信?
只不过鲁师叔能力有限,这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自打对赵荣的本事有了清晰认知。
鲁连荣改变得极快。
原本要顺嵩山的势,但现在
衡山也有大势。
……
星光点点,倾洒疏林。
赵家坞一处院落内,原本还有积雪,此时已消融大半。
一树腊梅,暗香浮动。
赵荣与曲非烟从门派来回到赵家坞,在家陪爷爷吃了年夜饭。
饭后,赵福便去与近邻走动。
院中的竹椅上,响起了一阵琵琶声。
正是飞花点翠。
她嗓音清脆,转轴拨弦间轻声哼唱,与曲调声音完美融合。
一曲罢,侧头看向一旁的赵荣。
“荣哥,到你了。”
赵荣笑了笑,拿起身旁短箫,瞧了梅花一眼,吹了一曲年岁小调。
他这调子曲非烟熟悉得很。
少女抱着琵琶,盯着少年轻声和唱起来:
“妆点春光到眼边,冻消残雪暖生烟。杏桃催换新颜色,惟有寒梅花一年.”
赵荣短奏过后,琵琶声再响。
却是一曲冬夜小调。
“杳杳日云夕,郁结谁为开。单衾自不暖,霜霰已皑皑。晚岁沦夙志,惊鸿感深哀”
听到这曲罢,躺在椅子上的赵荣已经坐起。
他轻声询问:“有什么伤心之事?”
“如果想见爷爷,我带你去刘府便是。”
少女转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凝视在他脸上。
她轻声念:
“荣哥怎知我有伤心事?”
“既为弦中赋情人,岂能不闻曲中意。”
赵荣道:“琵琶院落,冬夜伤寒,寒聚不散,郁结郁结,可不是就是悲吗?”
他又宽慰:“漂泊已是从前事,莫要再回首。”
赵荣方才说完,忽然瞧见少女捂嘴而笑。
“荣哥,你还要多练呐。”
“曲悲人不悲,你是一点都听不出来。”
少女笑道:“当初与爷爷飘零江湖,我是绝不会弹这悲调的,引得爷爷伤心,我也会伤心。现在,却不用在乎啦。”
“曲调再悲,我也不悲。”
“若是方师叔、高山流水,师父他们在此,一定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我又赢了衡山大师兄一次。”
赵荣听她口中念叨着“高山流水”四字,忍不住发笑,可见少女是有怨念的。
某位狠心爷爷,只暗中过来瞧了一眼。
他正想着音乐家们的怪脾气。
身旁的少女仰头望天,道:
“荣哥,我突然有个好大的愿望。”
赵荣询问:“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少女转过头来,眼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星光,如素娟平铺。
她眉眼弯弯,带着笑意:
“最好的年夜,应该就是这般,能与荣哥合奏一曲,真希望年年如此。”
“是不是好大的愿望?”
赵荣嗤嗤一笑,“这有何难?”
……
同一片夜色,同一片星光之下。
太行与华山之间。
孤峰标出,罩络群泉之表,翠柏荫峰,清泉灌顶。
正是中条山。
华山剑宗隐居之地,一排竹篱茅舍,上盖雪被。
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三位剑宗高手正在大碗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