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我家大师兄法眼,难得难得。”
全子举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先生的话,我叫骆禾。”他恭敬地应了一声。
向大年等人闻言都笑了一声。
冯巧云笑望着他:“你不该喊他先生,你得喊他师叔。”
“是师叔。”
她瞅着小骆禾的眼睛,只觉得那样明亮。
赵荣对他们提过这娃娃的事,大家知道他天然适宜本门剑术。
眼力对一名剑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比如那惊门十三剑,需要阳白晴明错穴,可这娃娃却因祸得福,六穴皆通。
目不能视之人,多练心力,以内心与其余感官结合来感受世界。
因此眼睛看不见的日子,等同练心。
此时眼到心到,可谓珠联璧合。
这一步,又要快过多少人。
只要脑子不笨,那就是天然璞玉。
众位真传心知肚明,他们得见良才也很高兴。
不过
也不能对这娃娃期待太大,要完整继承掌门大师兄的衣钵几乎不可能。
能学到几分,便足以成一派栋梁。
之前领路的弟子告退,冯巧云他们便与骆夫人边走边聊。
小骆禾则是与冯巧云身后的三小只混在一起,三小只变成了四小只。
几个孩子小声说着话互相认识。
个头不高,一脸纯净笑意的小男孩道:“我叫阿飞。”
“我叫戴青,大家都叫我阿青。”扎着辫子的小女娃看上去比较活泼。
最后一个小男孩较为腼腆,却十分友好:“我是顾吉,你可以叫我阿吉,我会木雕,可以帮你雕小人。”
“我叫骆禾,旁人不曾叫我阿禾,但可以和你们一样这样叫。”似乎因为大家年纪差不多,骆禾的话稍微多了一些。
听他们聊起来,骆夫人不由笑了。
没想到衡山派内还能找到几个同龄玩伴。
他们说着说着,因为骆禾好奇,话题转移到一位长辈身上。
“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当然晓得骆禾口中的先生是谁。
阿吉道:“大师伯喜欢弹曲子,我给阿宝递竹子的时候听过好几次。”
“不对不对,”阿青摇头:“大师伯喜欢练剑,阿宝见得最多,有时候也会舞大师伯的剑法。”
阿飞评价道:“大师伯的剑法非常难懂,所以阿宝看了很多遍也学不会。”
骆禾不由问:“阿宝是谁?”
骆家的护卫们也竖起耳朵,以为阿宝也是衡山派的隐世高手。
没想到.
三小只同时朝藏剑阁前的院中指去:“那就是阿宝!”
只见一只被清洗干净的白熊正盘坐在一块竹垫上,仰头咯吱咯吱啃冬笋。
听到说话声音,阿宝停下手中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们望了过来。
骆夫人也诧异无比。
这便是阿宝?
她拉了拉紧盯白熊的儿子,继续朝里边走。
靠近藏剑阁时,另外三小只也老老实实,闭口不言。
这是一块不可冒犯之地。
跟着的那几名骆家护卫心情激动,气息重了一些,也保持着沉默。
冯巧云先一步踏入,去里边问了一声,众人这才往里走。
“师兄。”
“大师伯!”
骆夫人、护卫长蒲慕寒等人望着亭中那少年面孔,心中微有惊异。
只觉一年多过去,这位无任何变化。
时光在这张脸上非但没能留下痕迹,反而更显年轻。
可浑身的那股莫名气度,却让人不敢将目光久注在他的脸上。
赵荣冲他们笑了笑,又朝骆夫人点头。
骆夫人朝骆禾推了推,小娃娃赶紧上前,拜磕喊道:“先生。”
人已经到此,那也无须多问。
“来。”
骆禾闻言上前,赵荣伸出一指点在他眉心处,一丝丝真气顺着之前错开的经络扩散到眼部六穴。
果不出所料。
经络通畅,真气所过无所堵,好苗子。
“令郎已彻底康复,可想好要让他习武练剑?”
骆夫人极为干脆:“全凭赵大侠安排。”
赵荣瞧着小娃娃看了一眼,想到彼此之间颇有缘法,不由道:
“你与他们三个差不多年纪,暂时和他们在一起,随着你冯师叔一道打磨基础。”
众人一听“师叔”这个字眼,便明其意。
骆禾恭声应了一声。
冯巧云笑道:“师兄,不若将他们三个一道收徒,我也好功德圆满。”
“师妹暂且受累。”
赵荣知她为那三小只着想,“年关之后我还要闭关,短时间不便带徒弟,这拜师礼节也全部往后推延。”
众同门一听这话各都点头。
轻重缓急岂能分不清楚。
这衡山上下,没有比小祖师提升功力更重要的事了。
冯巧云忙将骆禾拉到身边,四小只又站到一起,不过只敢用眼神偷偷交流。
赵荣将一切瞧在眼中,觉得这四个娃娃凑在一堆挺有意思。
年关将至,骆夫人留在衡山一道过年。
这一年,衡山祖祠浓烟滚滚,香火旺盛。
来衡山拜访者,较往常又多了数倍。
想成为下属势力,也变成了极为困难之事。
早先就跟随衡山派的,现在可算占了大便宜。
比如衡阳本地,之前在乐安快要被打散的长瑞镖局,如今又迎来新生。
参与沙角岛一役的赤狼帮,已成为衡州府第一大帮。
福州的福威镖局,也跨越州府送来年关贺礼。
年关夜晚,赵荣又与曲非烟回到赵家坞小院陪爷爷过年。
饭后他们又合奏一曲飞花点翠。
“荣哥,刘师叔的请帖已经广散出去。”
“这次.恐怕要来很多贺客。”
少女将琵琶放下,捧着脸朝刘府方向,微微有些担心。
赵荣宽慰道:“不必太过焦虑。”
“一来咱们消息严密,高山流水的事情外边人不太可能知道。”
“再者,就算消息走漏”
赵荣露出一丝冷傲之色:“今时不同往日,谁又敢上门捣乱?”
“师叔别说洗一次手,就是洗十次,洗一百次,旁人也动不了那个金盆。”
“那些人纵然有坏心思,但他们也不是傻瓜,总该知道审时度势。”
曲非烟微微点头,但那灵动的眸子中还是泛出谨慎之色:
“荣哥已是当世顶尖人物,一门一派必然不敢放肆,只怕他们寻到同一由头,趁机找麻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荣哥还未沉淀,若是刘师叔晚上几年金盆洗手,那便一点也不用担心了。”
“那些高门大派,恐怕正盯着咱们呢。”
赵荣琢磨了一番,将此事放在心上。
忽然又笑道:“牵扯了高山流水,你倒是考虑周全了。”
小曲闻言有些埋怨:
“我一直都是这样考虑的,门内很多事我都在参与,师兄师姐们夸我心智成熟,是大师兄第二,只有你非要将我当小孩子来看。”
“再过一年,我长得定然比你还高。”
“不可能,”赵荣比划一下:“你总不是春笋吧,怎能冒得那样快。”
少女微微仰着下巴,眼中灵光闪烁,那双大眼睛眨了眨,朝一旁斜去,显然不太喜欢听他这话。
忽然听他问:
“若是有一门能容颜常驻的功夫,你愿不愿练?”
曲非烟眸子一亮,而后瞧了他一眼,又连续摆手。
“不练不练。”
她的声音清脆无比,颇带怨气:“若是一直保持这个样貌,你要一直将我当小孩了。”
赵荣笑而不语。
少女沉默了几秒,到底是抵不住诱惑:“真有这样的功夫吗?”
“也许会有。”赵荣也不太确定。”
她想了一会,盯着赵荣道:“倘若真有那荣哥练,我便练。荣哥不练,我也不练。”
曲非烟见他微微失神,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轻松笑道:
“衡山老剑神白发苍苍,衡山小师妹青春秀丽,那可一点都不好。”
她的一双眸子就凝望在赵荣脸上。
忽见他伸出一只手,慢慢朝自己脸上探来,不由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下一刻,她的脑袋被人轻轻一按,跟着目光被掰回到茶桌上:
“茶,倒洒了。”
……
年后几天,衡山派陆续来了许多客人。
还有一些老朋友来访。
比如曾经在长瑞镖局认识的龙萍,她代表常德鼎盛武馆来拜会。
若非当年有交情,现在是想攀也攀不上的。
永州那边,伤势痊愈的公孙深度夫妇也来了。
二人身上的武功来自崆峒派花架门,虽然不及崆峒玄空门、追魂门,也算有传承。
他们还有一双儿女,可惜儿子大了一些,天赋不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