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宋河想要惊叫出声,却被戏痴捂住口鼻。
于是宋河眼珠子通红,看着那道雾气中的幻影。
不会错的,这脚步声他听了二十多年。
宋排头常年在竹排上走动,早已经适应了晃晃悠悠的生活。
再踏到陆地上,会明显感觉不适应。
晕陆症。
表现在宋排头身上,就是左右脚力道不同。
“唉。”
宋排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沙哑。
“是这个月的第四趟…挺不容易。”
当当当——当当。
两短一长两短,有规律的敲击声。
嘭。
什么东西被掀开,有人迫不及待地迈动脚步。
随即是物品被翻动的声音。
“兄弟,跟你说点事。”
宋排头犹豫半晌,似乎很是为难。
良久,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缓缓开口。
“家里婆娘病了,毛头小子正长身体,吃的多。”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臭打鱼的,现在不比从前。”
“最近的东西,送的可能没那么勤。”
宋排头咬着牙,最后几个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在剥夺面前这人的生命。
可…迫不得已。
“哥,啥也不用说了。”
翻动东西的动静渐渐停止,另一个沙哑尖细的声音开口。
他似乎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说话变得含糊不清。
“要不是靠你给送东西,我们俩也活不到现在。”
“这六年受的恩…我下辈子当牛做马都没法报答。”
那人一边说一边拼命往嘴里塞着东西,仿佛自己是个破口袋。
“兄弟,你这是…”
浑厚的声音愣了愣。
“小凤大出血,上午走的。”
“走得挺快,也不知道疼不疼。”
男人一边重复着吞咽的动作,一边笑道。
“宋哥你说,命这东西真有意思。”
“打工回来,发现村长盖房子占了我的地方,得了一大笔补偿款,这是好事。”
“刚好水生搬走,我不至于露宿街头,也是好事。”
“第二天村子就变了样,偏偏这里安全,还是好事。”
男人声音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弟弟我这辈子,挺幸运吧。”
“可这么多好事放在一起,我要在地窖里藏一辈子。”
“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男人继续伸手抓东西往嘴里塞,也不管是不是食物,能不能吃。
于是他肚子高高隆起,脖子也逐渐肿胀,似乎被塞住了气管。
宋排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跟小凤的孩子…是个女儿,健康可爱,好事。”
“陈家围子后继有人了…好事。”
“小凤不受苦了,也是好事。”
“宋哥你也不用再受累,这是我最开心的地方。”
男人喘着气,声音逐渐微弱。
“老弟走了,临走前做个饱死鬼…咳咳…好事。”
“我真他妈是个幸运儿啊…”
“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宋哥…保重。”
浑浊的呼吸声逐渐止息。
宋排头的声音没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长一短的脚步声。
良久,他捧着个小小的东西从地窖中走出。
是个孩子。
她不哭不闹,反而伸手想要触碰宋排头的破烂斗笠。
呼——
有风吹过。
雾气猛然散去,露出略显老态的宋排头。
还有襁褓中的小花。
“啊…啊…”
看着那道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触碰的身形,宋河猛地捂住心口。
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压抑的情感在瞬间爆发。
这在缠身龙面前没吭一声的汉子,此刻抱头痛哭。
戏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残酷的现实。
宋河没提起过那个,因为家中拮据没钱治病的母亲。
也许这才是让他痛苦的地方。
“大哥,你说…”
戏痴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想要跟王锦抒发一下感情。
却发现后者面色阴沉的有些恐怖。
“拼尽全力救几个陌生人,却将老婆孩子抛到脑后。”
“狗屎一样的善良…呸。”
年轻人眯起眼睛,声音低沉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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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不否定宋排头的所作所为,也永远唾弃他的选择。
略微平复情绪后,王锦再次踏入院子。
雾气被刚才的风吹散,视线再次变得清晰透明。
王锦这次目标明确。
他走进屋子,在地面上踩了踩。
随即站在远处,示意小黑掀开挡板。
嘎吱——
没花太长时间,挡板便到了一边。
不太美妙的气味传来,王锦捂住鼻子。
小花父母生前一直在里面带着,吃喝拉撒怎么解决王锦不太清楚。
可他清楚,这个味道绝对跟生活垃圾无关。
这是尸臭。
呼——
大致确认没有危险后,王锦翻身跳进地窖。
恶臭扑面而来,王锦则强忍着不适,
看向气味的来源。
不远处的案板上,躺着半截人鱼。
下半截不翼而飞,畸形的上半截虽然早已干枯,却仍旧具备活性。
甚至有微微颤动的迹象。
王锦毫不犹豫,一枪爆了人鱼的头。
“看来这夫妻俩…偶尔也会改善改善伙食。”
他挑了挑眉,轻声嘀咕。
“不过这幻象让我来地窖…”
解决可能存在的小麻烦之后,王锦目光扫视。
血迹已经干涸,食物也腐烂变质。
良久,他看向扔在角落里的一小块黑色东西。
虽然已经被风干,可从质感来看…
是块鳞片。
仅仅一块残缺鳞片就比拳头还要大,这让王锦想起了某个庞然大物。
“让这里变成安全屋的…说不定就是这东西。”
王锦犹豫片刻,把残鳞塞进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