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便是钱若宰在家中大办酒席的日子。他在翰林院做了一两年清贵文官,入不敷出,常常需要借贷过日子。如今他时来运转,在吏部任事,自然要借机办一场酒席,先收上一波厚礼再说。
周进和钱若宰的关系一般,但大家毕竟是进士同年,再加上紫檀堡大爆炸时,钱若宰还曾放下手上公务,亲自前往现场吊唁,也算是略有交情。
他如今办酒,自然也给周进发了一份请帖。
周进便准备了一份厚礼,亲自登门道贺。
“松江伯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逢毕生辉。快往里边请。”钱若宰看到周进一行人过来,连忙亲自上前招待。
钱若宰今年刚满三十岁,身材中等,脸庞略显圆润,一双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采。他的鬓角已经微微有些发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风度,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官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头戴乌纱帽,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他的笑容温和而亲切,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周进和他寒暄了几句,随后便被钱若宰接引到主桌坐下。周进虽然没有正式官职,但他乃是今上亲封的一品松江伯,无论是在哪户人家吃酒,都必然要被主人家安置在主桌上。
周进端坐在桌位上,环顾四周,发现来参加酒席的宾客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朝廷中的官员,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心中暗自感叹,钱若宰如今果然是今非昔比了。
“松江伯,别来无恙。”旁边有人向周进打招呼道。
周进定睛一看,原来是翰林院编修韩厉。
说起来,也是韩厉这厮倒霉。他是上一届科考探花,本身又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气质上拿捏得十分到位,便被南安郡王府的那位嫡小姐金晨看中了,想要招他做郡王府女婿。
若是金晨长得漂亮也就罢了,偏生金晨长相一般,甚至还有人说她长得奇丑,韩厉便有些不大乐意。
其实,金晨的五官分开来看,并无太大瑕疵,但组合在一起,却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眼睛不大不小,但眼角总是耷拉着,仿佛没睡醒一般;鼻子不高不矮,但鼻翼却有些宽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蒜头鼻子;嘴巴不薄不厚,但嘴角却总是向下耷拉着,仿佛是在生气一般。
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再加上她那略显肥胖的身材和粗糙的皮肤,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向上咧开,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更是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韩厉心想,我好歹也是一个探花郎,不说像周进这厮一样,娶一名绝色女子为妻了,好歹模样也要说得过去吧。你金晨丑出了天际,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可人家金晨是南安郡王府的嫡小姐,从小颐指气使,她管你韩厉是不是愿意?
金晨在父亲金磊面前一通哭诉,扬言非韩厉不嫁时,这位世袭一等公爵本来是对此不置可否的。结婚又不是结仇家,他们南安郡王府的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哪有上赶着嫁给韩厉这厮的道理?
但金晨却言道,“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像咱们这种武勋贵族之家,若是有一两门清贵文官亲戚,诸事都要方便得多,此乃分头下注之策,请父亲大人仔细斟酌。”
金磊膝下三子一女,对金晨这个宝贝女儿,一向非常疼爱,又见得她心中早有决断,说得也非常有道理,因此明知道拉郎配不对,却也向外面放出了风声,言道韩厉这个女婿,南安郡王府看中了,谁要和韩厉结亲,便是和南安郡王府为敌。
如此一来,谁还敢和韩厉谈婚论嫁?那不是给自己结下天大的仇家么?
不仅如此,南安郡王府还不停地给韩厉使绊子,让他在仕途上升不上去。眼看着科考名次在他后面的许多同年进士,都一个接一个地升上去了,惟有韩厉还在翰林院坐冷板凳,原地踏步踏,这岂能不让韩厉郁闷至极?
以至于韩厉家人,也劝说韩厉把金晨娶回家做老婆得了。他们说,“娶妻娶贤,金晨丑是丑了一点,忍一忍也没什么?”
气得韩厉悲痛欲绝,直想要指天骂地一场,发泄心中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