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表扬你们家孩子周敏云了。”周进笑着说道,“他接受我的建议,亲自跑到西北见彭念大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又躲过了沿途盗匪的觊觎,显示出了不同一般的胆色和本领,彭念大人也很中意他这个好女婿啊。”
周昌盛无奈道,“他这是为了娶老婆,连小命都不在乎了。数千里之遥,就为了见女方父母一面?”
周进笑道,“这可不是我逼迫他去的,他若是不去,谢希和、谢希安兄弟俩说不定还要抢着去呢。”
事已至此,周昌盛也无话可说,他叹了一口气道,“哎,罢了罢了,儿大不由父。我现在被关在地牢里,也管不了他们姐弟三人了。惟愿松江伯看在我对您俯首听命的份上,对他们多加看护吧。”
“好说,好说。”周进应允道。但他很快话题一转,谈到了周昌盛的出路问题,“周家主一直关在地牢之中,也不是一个办法。不知道周家主自己,对于未来有何期待?”
“有何期待?”周昌盛莫名其妙道。他不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期待,指示管家攻打松江海港,破坏大周朝的开埠通商之策,放在明面上来讲,已不可能让他平安落地。
“我听说,伯爷在写给朝廷的奏折中,多次提到松江四大家族,咱们周氏家族也在朝中诸位大佬那里排上了号,即便松江伯有意替我开解,怕是也很难帮我完全脱罪吧?”周昌盛据此提出了疑问。
他心想,与其被流放西北,去边关一带吃沙子,还不如就在松江守备营的地牢之中躺平,反正隔三差五,便有未来的儿媳妇彭佳给他送吃送喝,他周昌盛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进说道,“帮你脱罪肯定不可能。朝廷律法森严,我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徇私舞弊之举。但是,如果说有人将您劫走,我再向朝廷请罪,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去。”
“将我劫走?”周昌盛骇然道。他不是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周进这厮将他儿子周敏云收拢在身边使唤,又给他儿子周敏云说了一门亲事,可以说是恩重如山,接下来,便应当是周家人投桃报李,替松江伯周进排忧解难了。
但周昌盛却没有料到,周进的打算居然是派人将他劫走?他周昌盛要真是摊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以后在大周朝范围内,哪怕是被人当场格杀,也没处喊冤吧。
“周家主无需害怕。“周进安慰对方道。
他拿出一张地图,向周昌盛开门见山道,“周家主也是松江府境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一直关在地牢之中?我是这样想的,东海之上有一座大岛,人烟稀少,却被一帮荷兰红夷占据了南边。现在又有消息说,有一些佛郎机人,想要侵占这座宝岛北部的鸡笼港……”
周昌盛这才明白过来,“松江伯的意思,是想让我过去,常驻鸡笼港?”
周进笑道,“周家主是一个聪明人,倒不用我详细解释了。”
周昌盛不由得沉吟起来。他如果一直待着地牢之中,即便松江伯周进不杀他,他的人生也算是到了头,再无出头之日。
若是听从周进的安排,去宝岛北部的鸡笼港,那里天高皇帝远,除了松江伯周进可以制约他以外,其他人也不可能再去寻找他的麻烦。
而且,周进特意大费周章,将他从松江守备营的地牢之中劫持出来,肯定不是让他去鸡笼港做一个大头兵,松江伯府一系也不可能缺少一个大头兵。
估计周进还是想让他周昌盛承担更大的责任,这样的话,他算是在松江伯府一系中,捞到了一件差事,有职有责有权,手底下也必然会有人,这不比他在地牢里一直关到老死要强?
“穆守备同意吗?”周昌盛疑惑道。他作为嫌犯,被关在松江守备营,便应当由松江守备穆济伦担负起看守他的责任。
一位重要嫌犯被劫走,他穆济伦愿意担负这种天大的干系?要知道,穆济伦本身也只是一个降将,他自身的处境也颇为微妙啊。
“没关系。”见周昌盛颇为意动,周进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将他心底里的打算托盘而出,“我们打算派人,假借徐、钱、施三大家的名义,将你从松江守备营地牢中救出。这一日,恰好是贵公子周敏云的喜宴,我赶到松江府城吃酒,府城安危,我便是第一责任人,穆济伦只需要担负次要责任,问题不大。稍后,我便向朝廷请示,出海围剿盘踞在翁洲、岱山一带的倭寇、海盗,趁此机会,将你们一行人送到宝岛北部的鸡笼港,随后诈称兵败返回……”
“为何要兵败返回?”周昌盛家主十分不解道,“我听说松江伯近期购得了两条西方盖伦船,每条船上配备了大小火炮五六十门,再加上原有船只十余艘,若是能请来明州水营、钱塘水营助阵,这一场仗有六七成把握,将徐、钱、施三大家从翁洲、岱山一带驱走。”
周进摆了摆手,摇头说道,“六七成把握哪里够,哪怕是九成把握,我都不会轻举妄动,万一失败了,我可就难以翻身了。这次咱们只是做个样子,去东海上面走一圈,主要目的还是护送你们一行人去宝岛北部的鸡笼港,其他都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