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是担任主攻,还是担任侧攻,是负责前突,还是负责断后,这其中所蕴含的战斗风险都是不一样的。
或者,吴月先还可以事先收买蓟辽总督王自如身边心腹幕僚,将山海关这一路人马放在大后方,真要是遭遇大败,也便于他吴某人逃之夭夭,保存实力。
但要是关宁军只需要被动防守,事情便要简单多了。事前军事会议上,吴月先便可以埋头不语,任凭别人吵得天翻地覆,关他何事?
祖天复笑道,“此事怎么可能有假?蓟辽总督府内,我可是安插了好几个眼线,平日里给他们送金送银,关键时候不给我传出来一些重要信息,以后他们还能指望从我这里拿到银子?”
祖天复解释说,“不是王自如不想让我们打头阵,实在是因为我们关宁军没法打。你也知道,上次松江伯发动盖州之战,凭借他手上的那支燧发枪中队,给了女真人一个出其不意的沉重打击。”
“事后,松江伯向朝廷献上了数十支燧发枪,用过的人都说好,王自如总督自然也想组建一支这样的队伍,以便在关键时候拿出来使用,说不定还能收到奇效。听说户部为此批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专款专用,交由工部把关,向海外购买军火。但这笔军火送到锦宁前线之后,许多士卒都说这一批枪支质量不好,动不动就炸膛,根本就不敢使用,燧发枪中队到现在也没有组建成功,反而还爆出营中所使用的那些火绳枪,也普遍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质量问题。王自如怎么敢让我们关宁军上阵担任主攻?”
吴月先觉得脑门子好像被人夹了一下。他虽然不是好人,时常也贪墨军饷,但凡事都讲究一个适度,避免过犹不及。
可工部怎么胆子这么大,竟然把军火采购都当成儿戏了?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向外采购,而是让工部下设匠作监进行仿制,然后将那些仿制失败的残次品送到营中交差?
祖天复回答道,“谁说不是呢?大家都说,工部堂官徐大人,年岁已高,自知升任内阁首辅是希望不大了,便想着在告老还乡之前,好歹捞上一笔。他在朝中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蓟辽总督王自如大人,也不敢和他轻易翻脸啊。要不然以后,工部送过来的兵械装备,只怕是会越来越差。”
吴月先不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也曾意气风发,也曾热血沸腾,恨不得平定辽东,还天下一个郎朗乾坤。
可摊上朝廷这帮蛀虫,他吴月先再有能耐,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再也提不起什么精气神了。
“既然关宁军不出动,自然是登莱巡抚周进和皮岛总兵毛振南担任主攻了。王自如大人的意思,是想让皮岛总兵毛振南进攻镇江堡,并在此坚守,牵制清国一部分兵力;随后登莱巡抚周进,协同旅大总兵黄金龙,袭扰辽南。待清国主力南下对付周、黄二人,关宁军主力便可以挥师北上了。”祖天复将王自如的真实意图,告诉了吴月先。
吴月先对此很难评价。只能说,王自如这手甩锅的绝活,实在是玩得太溜了。
他兴师动众,扬言要和清国大打一场,并以此为借口,向朝廷要兵,要粮,要武器装备,连京营指挥韩奇都请过来助阵了。
可是临到头了,王自如却让皮岛总兵毛振南先上,登莱巡抚周进和旅大总兵黄金龙次之。
到时候毛振南打不下镇江堡,牵制不了清国一部分兵力,那是毛振南这个总兵无能。
即便毛振南发挥出色,将镇江堡打下来了,接下来便轮到周进和黄金龙。他们俩要是在辽南袭扰,没有取得什么战绩的话,那这场战事的黑锅,便得由他们俩背上了。
反正,蓟辽总督王自如不可能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都出自下面的文臣武将。
吴月先苦笑着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蓟辽总督王自如,是大周朝负责辽东战事的最高官员,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勾心斗角上面,还怎么和人家女真诸部斗上一斗?
吴月先的舅舅祖天复纳闷道,“这种安排不是很好嘛,你愁眉苦脸做什么?周进所担任的登莱巡抚一职,历来由文臣出任,我们俩是指望不上了。但皮岛总兵和旅大总兵这两个职务,我可是眼红了许久。只要毛振南、黄金龙二人这次不能打开局面,朝廷就有可能将他们俩拿下来祭旗,这可不就是我们上位的好时机么?这一次无论如何,哪怕是给王自如这厮送一二万两银子,也至少要拿下一个总兵官的位子。”
祖天复、吴月先舅甥二人,目前都仅是副总兵一级武将,虽然也算是营中实权派,但总感觉还有一些意犹未足。
毕竟,谁不希望官儿越做越大呢?尤其是祖天复,他作为宁远城副总兵,上头还有宁远总兵、辽东巡抚,而王自如这个蓟辽总督,也动不动就前往宁远城巡视,以至于祖天复,在宁远城中都不太说得上话。
吴月先倒是好一点,他是山海关副总兵,在山海关,他就是头一号人物。但山海关毕竟处于锦宁前线的后方了,女真诸部若不是脑子抽抽,也不会攻打这座天下第一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