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酒席上,松江伯周进提前离场,在毛振南看来,也算是替他吸引了一部分火力。王自如即便心中有气,为了对付松江伯周进,或许还会特意拉拢他毛振南也说不一定。
因此,毛振南便特意在酒席上多留了一会儿。他还想在王自如大人面前混一个脸熟,也便于和其他文臣武将套个近乎。
不过,酒宴快结束时,王自如却豁然起立,向毛振南质问道,“周进贵为一品松江伯,历任松江知府、登莱巡抚等职,都不反对朝廷委派监军。为何你毛军门所在的皮岛,却反对朝廷设立监司,你究竟意欲何为?”
毛振南万万没有想到,王自如居然这么等不及,这才是头一次聚众宴饮,他便按捺不住,向自己兴师问罪了?
对于这一个问题,毛振南早就想好了托词,他不急不缓地回答道,“皮岛地方狭小,又孤悬海外,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连吃上一口饱饭都很困难。若是朝廷在此设立监司,恐怕委屈了监军以下诸位大人,那我毛某人的罪过可就大了。”
毛振南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朝廷硬要给他派监军,到时候要是被饿死了,可就不关他毛振南的事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宫里哪个太监敢登上皮岛,出任监军一职?
王自如的提议被毛振南当众驳回,他当然心里很不高兴了。但毛振南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仓促之间,他也很难加以辩驳。
王自如便转换话题道,“监军一事,暂且不说。可是我听说东江军营中,存在着超擢提拔、任人唯亲、乡党抱团、欺男霸女等乱像,以至于战斗力始终得不到提升。我想向东江军营中,委派一些参将、守备过去,帮助毛军门整顿军务,不知道毛军门是否同意?”
“这纯属污蔑。”毛振南反驳道,“皮岛上面,以流民为主,发生一些乡党抱团、欺男霸女的丑陋现象,也在所难免。我毛某人对此也是坚决反对的,发现一起便查处一起,不可能允许这些不良现象持续发酵,影响营中军心稳定。至于任人唯亲、超擢提拔之类,还请总督大人名言,若有毛某人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我立马改正。”
毛振南说了一大堆废话,看上去对王自如恭敬有加,但他对于王自如想要向东江军营中掺沙子的这个关键提议,却矢口否认了。
开什么玩笑?他毛振南花了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将驻扎在皮岛上的东江军,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针刺不进,水泼不进,便于他在皮岛上作威作福,掌握着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如同一个土皇帝一般。
若是让蓟辽总督王自如将手伸进了东江军营中,他以后还能舒舒服服地在皮岛上逍遥快活吗?
毛振南当然不可能同意了。
看到毛振南尚还头脑清晰,对答入流,王自如感觉心里很不爽。他先前在酒席上,故意刺激松江伯周进,迫使他提前离场,就是向借此机会,消除毛振南这厮的戒备心理。
随后,他又在酒桌上来回敬了两圈酒水,趁机也让毛振南这厮多喝了一些,原本想着趁他醉意熏熏之际,从他嘴里多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或者逼迫毛振南在关键问题上让步,结果毛振南这厮回答问题时,仍旧滴水不漏,让王自如感觉颇为棘手。
但现在他箭在弦上,却也不得不发了。
他对毛振南这厮的步步紧逼,对松江伯周进、登莱副总兵穆济伦等人的敌意,连傻子都能够看出来,这次若不能抓住机会,解决掉其中的一个人,再想要将人家哄骗过来开会议事,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想到这里,王自如大人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既然毛军门说皮岛生活艰苦,连吃上一口饱饭也难,那是否可以考虑,调到锦宁前线这里替我出谋划策?你和女真诸部缠斗许久,比我们在座其他人,战斗经验更为吩咐,对女真人的了解也更加深刻,理应在我身边,替我参谋参谋。”
在没有得到德正帝同意的情况下,王自如还是不想当场杀人。他想着,只要能够调虎离山,让毛振南这厮离开皮岛,他王自如也算是在黄太吉那边有了一个交代。
毕竟,黄太吉的根本性要求,是希望毛振南这厮不要再进攻镇江堡,至于毛振南是死是活,倒也没那么关切。
毛振南卸任皮岛总兵,无论是成为兵部堂官也好,还是在锦宁前线充任总兵官也罢,对于黄太吉的威胁都将大大地降低,也就不值得女真诸部予以特别关心了。
但毛振南却坚决不同意。他好不容易在皮岛打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又怎么愿意双手让出去?
他据理力争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愿。但问题是,皮岛形势复杂,东江军也军心不稳,惟有我坐镇皮岛,方能保证营中安稳。况且,我对于女真诸部颇为了解,能指挥东江军牵制对方极大精力,甚至以此为根基,替大周朝谋得高丽国,也是有可能的。”
毛振南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让出手中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