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道邻笑道,“或许在左侯爷眼中,长江水师沿江西进,谋划夺取天府之国,才是真正的上策。左侯爷现在武昌城中,应当也在抱怨叔父大人不通世务,不知变通,以至于让金陵方面错失发展良机吧?”
“你也认为现在不是北上的好时机?”史鼎询问道。
“大清和大顺,没有谁是善茬,连松江侯周进大人都选择退避三舍。恕我直言,无论是叔父大人的长江水师主力,还是宁南侯的本部亲兵,应当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有松江侯周进和豫省巡抚徐仲华大人挡在北面,金陵全力向西发展,巩固长江、淮河防线,是最为稳妥的方略。”史道邻直言不讳道。
“你这番话何尝没有道理?但德正帝对我恩重于山,我恨不得立即赶赴北平,将逆贼李鸿基等人凌迟处死,方能解我心头大恨……”史鼎咬牙切齿地说道。
“叔父慎言。”史道邻猛地出言提醒道。
德正帝即便对史鼎再有恩,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死了,史鼎作为金陵扬光小朝廷的内阁首辅兼南直隶行省总督,他对于德正帝的忠诚,不能大于对新帝陈福宁的忠诚,这才是官场正理。
史鼎这番话,若是传到了陈福宁或者其他人的耳朵里,不知道会在金陵引发多少轩然大波,以至于史道邻作为晚辈,急切之下,都不得不出言制止。
忠靖侯史鼎端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口茶水,平息了一下自己内心的躁动心情。
随后,他转换话题道,“昨日和你说过,我有意让你前往泉城交涉,以便获得松江侯周进大人的全力支持。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筹划,对于松江侯周进此人,又有哪些了解?”
史道邻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后开始答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各方诸侯游移不定,立场瞬息万变。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既然在此前的交流沟通中,松江侯愿意资助北伐大军一部分钱粮物资和枪支弹药,以其良好社会声誉,想来应当不会自食其言。但松江侯生性谨慎,狡兔三窟。据传闻,他在宝岛设有两处据点,迁移了数万民众在此垦荒,并组织了一只经商船队,业务范围远至东瀛、高丽、吕宋、南洋诸地,他怕是早就存了异心,一旦情况不对,便立即提桶跑路。叔父若是指望松江侯周进大人全力支持北伐,怕是会收获失望啊?”
听到史道邻提及此事,忠靖侯史鼎气不打一处来,他生气道,“周进这厮确实鸡贼,想当年他出任松江知府时,多次求到我这里,结果他却偷偷摸摸,做下了这般动作,他对得起德正帝和忠顺王对他的栽培之恩吗?”
史道邻忍不住替松江侯周进打抱不平道,“叔父这么说,对周进大人就有些不公平了。以松江侯周进的才干及其立下的泼天功劳,早就应当封侯拜相,入阁主事才是。可直到大顺军杀入北平,松江侯也才屈居登莱巡抚一职,秩正四品,而像依靠裙带关系,打不过就投敌的王自如,却早早地高居蓟辽总督之位,白白地葬送了关宁军十余万精锐士卒。德正帝和忠顺王若真是对松江侯周进毫无猜忌之心,有依赖信重之意,便绝不会让永宁公主张诗韵母子俩充当人质,令功臣寒心。”
见侄子老是反驳自己,史鼎有些不高兴了,“你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究竟在为谁说话?”
稍后,史鼎又耐心解释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德正帝对周进,或许有一些猜忌,但不管怎么样,德正帝是君,周进是臣,君要臣死,他不得不死。他对德正帝怀有异心,行狡兔三窟之计,可谓对君王不忠,他就是一个奸佞小人。”
史道邻嘀咕道,“既然松江侯是一个小人,那叔父还派我去泉城公干做什么?难道还能指望小人帮助我们不成?”
饶是忠靖侯史鼎再如何能言善辩,在史道邻这句反问面前,也不禁理屈词穷,深感无言以对。
见史道邻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老是站在松江侯周进那边说话,史鼎有心想将他换下来,派另外一名心腹前往泉城。
但考虑到史道邻当初在德州防御战中,和松江侯府一系重要成员陈也俊、卫若兰、西讷布库等人,曾并肩作战,有这样一层老关系在,各方面工作都比较好开展,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连松江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呀。
鉴于此,史鼎也只能勉励史道邻,讲了一番精忠报国的大道理。
次日,史道邻便率领一队骑兵,昼夜兼程,向齐鲁行省首府泉城疾驰而去。
李鸿基覆灭大周以后,各地一片纷乱,盗贼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