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厚重的军绿色门帘,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穿着黑色棉布袄子揣着手进屋,怀里还抱着一个铝制的保温饭盒。
寸头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只是……
张嘉一捏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俩字:“鬼道……”
卧槽!可不是么!这时候的鬼道没有蓄起长发,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要不是张嘉一说我真是没认出来,看来我们进入的这幻境应该是鬼道的记忆……
女人看见鬼道进来脸上立刻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满仓子!”
“外面这死冷寒天,你可别往外面溜达啊!当心咱儿子!”
这时候的鬼道满脸幸福,对女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我俩也第一次知道鬼道的名字叫满仓子。
满仓子边说边打开饭盒,大碴粥冒着热气儿,接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颗咸鸭蛋,熟练的在炕桌的角上磕了几下,把蛋的大头儿打开用勺子挖开蛋清,把流着油的蛋黄放到了大碴粥里,蒯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了女人嘴边儿。
女人刚喝下一口,外屋掉漆的木门砰的一下子被踹了开来,几个穿着统一黄绿色的衣服带着大盖帽的男人一股脑的冲了进来,在最前面的那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肩上的斗篷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刀削斧刻的脸庞,剑眉星目,一股英气压不住的发散开来。
我揉了揉眼睛,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男人长的太像张嘉一了。
男人摘下皮手套,用手套掸了掸身上的雪,看着满仓子叹了口气:“满仓子啊,我知道你媳妇这怀着孕,家里条件咱们都清楚,毕竟是光屁股长大的,但今天你真不得不跟我走一趟了,我能扛的都帮你扛了,但你领日本人进山的事儿传到大领导耳朵里,这事儿就不是你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的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针线笸箩:“他张哥,这年月不太平,家家混口饭都不容易!咱们没杀人没放火,也没传递情报,就带着那些小日本进了趟山,您抬抬手这事儿不就过去了么!”
女人口中的“张哥”不用仔细想,一定是张嘉一祖辈儿上的人,太像了!要不是知道这是鬼道的回忆,我乍一看都以为是张嘉一站那儿说话。
“嫂子!我和满仓子从小光腚娃娃,这事儿哪儿是我能抬手就过去的事儿啊,赶平时,你说咱家大事小情哪个我没帮忙!但满仓子这次带日本人进山的事儿实在是传的满屯子都知道了!要是正常打个兔子嘣个狍子那也没事儿,主要这次他是带着日本人找坟茔地,现在咱们和日本人啥关系!满仓子还敢带着日本人找风水好的地方埋战犯?!”
满仓子把鸭蛋放在桌上,嗦了下手指上沾上的油,抬眼看了看“张哥”咳嗽了几声:“咳咳!走,咱俩出去说!“
“张哥”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
满仓子紧了紧衣口冲着女人说:“没事儿,老张带着大盖帽,凡事儿都爱上纲上线儿!那啥!东屋炕柜里有两卷儿大钱儿,我要晚个几天回来你就给隔壁李婶儿几个大子儿,这天儿就别自己做饭了啊!”
“满仓子,你听我的你不能去啊!这要是有点啥事儿你让我和孩子咋活啊!”
“不至于的啊!咋的我就带着找个坟茔地还能把我嘣了?!我咋不信呢!再说老张肯定能替我说话,走个过场儿罢了!”
女人有些哽咽:“这衙门口都是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你把钱揣着!大不了咱这个钱不挣了!”
满仓子拉起女人的手,满眼真诚:“你就踏实等我,没准儿今晚我就回来了呢!”
“张哥”在门口咳嗽了几声,往屋里瞥了一眼,看了看表接着往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