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走到一个颇有情调的小吧台边,从一旁的玻璃酒柜中拿出两个酒杯。她动作娴熟地擦拭杯身,随后挑起一瓶威士忌倒入杯中。
叶燃站在程澈对面,程澈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你不能利用向廷东的身份做不好的事;第二,进入向家后要怎么做,你都得听我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不能伤害向家任何一个人。”
叶燃端起酒杯,向程澈微微致意:“行,听你的。”
程澈欣喜地伸出手指,做出要拉钩的手势,叶燃无奈地配合。
“我有个问题。”
叶燃抽回手,重新端起酒杯。
程澈心情正好着,便随口问:“什么问题?”
“我娶了大嫂你,那我哥算什么?”
“你想多了,我跟你又不是真的结婚,逢场作戏而已。”
程澈一口喝光杯里的酒,从一旁拿出张向家宅院的平面图铺开在吧台上。
“这里是前院,向家的人只走左边这条游廊,尽头有一个楼梯,二楼上楼左拐第二间是你哥的房间……”
“那你住哪里?”
程澈抬眼看了看叶燃,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出几张照片,摊开放在叶燃面前,指着照片挨个介绍。
“向若兰,向廷东……你们的小姨,奶奶老来得女,对她颇为骄纵。小姨一直未婚,公司和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在管,这几年打仗多,公司的生意受了不少影响。”
“济民药业是棠城最大的医药公司,但是近年康海药业也强势起来,他们和南边的军阀合作更多,有不少固定的订单。”
叶燃没说话,向若兰眉眼之间和母亲十分相似,只是向若兰看起来更年轻,更明艳。她眼神里满是自信和敏锐,和母亲温和忧虑的样子很不同。
“余叔,在向家坐了三十年管家,性子随和,向廷东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听母亲提起过这个人,在和李伯商量什么的时候,母亲当时说:“没那么容易,有余叔在,我们很难得手。”
叶燃喝一口酒,默默记下余叔的样子。
“这个是小翠,她是整个向家心思最单纯的人,除了小姨的工作,她什么都不关心。换句话说,她压根儿不会关注到你。”
叶燃点点头,程澈又补充道:“对了,面对他们你必须要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
“向廷东对外是个谦谦君子,他对家中每一个人不论长辈还是下人都很有礼貌……”
叶燃抓住程澈提起向廷东时一瞬的不自然,追问道:“对外?怎么,他对你很无礼吗?”
程澈不接他的话茬,径自往下说。
“照你过往对我所展现出的态度,我担心这可能会成为你难以跨越的障碍。”
叶燃听出程澈故意拿话噎他,莫名觉得很是有趣,他轻笑着靠近程澈,略微压低了声音。
“程小姐多虑了。”
程澈转身进里屋推出来一架子衣服,三套西装。
叶燃捻了捻西装的袖子,是上等的手工定制,面料纹理细腻,被他带茧子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就勾出一条细丝。
程澈见了一把拍开叶燃的手。
“要成为向廷东,这些是必备的。”
叶燃看着衣架若有所思:“似乎还缺一样东西。”
程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副金丝眼镜,踮起脚给叶燃戴上。叶燃下意识往后仰,程澈轻轻拉了一下他的领口:“别动。”
此时的程澈一脸专注认真,看起来就是个毫无心事的千金小姐。但转念一想,她的未婚夫大概就是被她藏了起来,还威逼利诱找来了未婚夫的双胞胎弟弟掩人耳目。叶燃透过镜片看着她,那天晚上牢房门外,也是她,一脸冷漠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她。
这样的程澈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毫无顾忌当作往事并不存在,可以继续在他面前摆出真诚坦白的样子,然而叶燃隐约感觉得到——程澈在算计他。就算是相互利用,这个女人也实在是危险,不得不提防。
叶燃捏住镜框一边往上轻抬,程澈退后几步打量着他,叶燃已经俨然一副向廷东的模样了。
“不对,中指放在鼻梁架上,轻轻往上扶。向廷东一向是这样扶的。”
两人专注得没有发现夜色四合,只有吧台上一盏玻璃台灯还亮着。程澈起身去开灯,顺便拿来一沓文件。
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心试探着问叶燃:“你……会写字吗?”
叶燃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钢笔,翻了张白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大气遒劲,比向廷东一贯的字更多几分写意洒脱。
“你字写得还挺不错。”
她这才放下一份文件,文件底部是向廷东的签名。
叶燃的手指轻轻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家的济民药业,我只负责药物研究……”
“看不出来,你也挺厉害的。”
“所以你好好听着,小心我毒哑你。”
“嗯,这个我信。”
程澈懒得和他掰扯,继续介绍向家的情况:“药业的主要业务都是小姨向若兰在打理,不过药物原材料之类的还是你哥经手,你得模仿他的签名。”
叶燃看了眼向廷东的签名,几笔便模仿出来。
程澈忍不住惊叹:“你连字迹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她说着又发现了什么问题,退后几步看着叶燃。
“但仔细看的话,你比你哥瘦一些,黑一些。”
叶燃倒是不以为意:“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就说在南洋出差时生了一场大病,鬼门关走一遭,很多变化都说得过去了。”
程澈拉起叶燃的手腕,纤纤细指便搭了上去。
“向家的人多少都懂点医理,你这脉象太健康了,哪里像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