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带着叶燃在路上走着,又下雪了,像她找到叶燃那天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能拖着昏迷不醒的叶燃走出这么远,她只知道要快点带他离开,越远越好,才能安全。
直到看见辛夷从车上下来跑向他们,程澈才终于松了口气,顿时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得疼痛无比,她膝盖一软就跪倒在雪地里。被叶燃的重量往地上一带,两人便躺倒在雪中。她依稀听见了辛夷的脚步声,心里觉得无比安全,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向廷东下葬了,墓碑上只写了向家长孙。
叶燃重伤昏迷多日都没醒过来,整个向家全靠向若兰和程澈支撑着。
雨接连下了好多天,程澈想过,是不是雨声太密,叫人昏沉欲睡,所以叶燃才一直醒不过来。
她把叶燃的床头柜上的桂花蛋糕拿走,换上一只今天新做的。
“叶燃,那天明明是打算等你回家一起吃生日蛋糕的,可你却一口都没吃上。”
叶燃没有回应,安稳沉睡着,程澈淡淡苦笑。
“不过没关系,我每天都会带一个新的过来看你,这样等你一醒来,就可以吃到新鲜的蛋糕。”
程澈帮叶燃掖了掖被角,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又过了几天,向懿如终于病情好转出院,然而回到向家迎接她的就是两个孙子一死一伤的消息。
向懿如坐在轮椅上,心痛如绞地抚摸着照片上向廷东的脸。
“报应……是我的报应……”
向若兰给向懿如身上披了条披肩。
“妈,你别这么说,廷东的事我也有责任……”
程澈像双腿灌了铅一样挪到向懿如身旁。
“程程……”
程澈扑通一声跪在向懿如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奶奶,对不起……您领我回向家抚养……可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因为我……”
向懿如怜惜地看着程澈,忙要扶她起来。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带你回家,是受了你母亲的恩惠和托付,没有她,也就没有今天的济民。”
程澈和向若兰都错愕地看着向懿如,程澈惊讶于母亲信中所说是她逼迫向家参与贩毒,现在向懿如竟然说母亲对向家甚至对济民有恩。
“程程,我的孙女,过来吧,奶奶把什么都告诉你。”
向懿如年轻时,家里就是高门大户,招了个女婿上门,两人也是琴瑟和鸣,两厢情好。谁料人近中年,丈夫因病去世,向懿如那时才发现这些年来,父母留下的财产已经被他们挥霍得差不多了。
向懿如不得不亲自上阵经营起了家里的药局,虽然济民是棠城的老字号,但父母过身后,她从未沾手过生意,丈夫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济民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那时向懿如每天早出晚归,生意要看顾着,还有两个女儿要养。若云当时正在女学读书,若兰还是个整日只知道追花扑蝶的小丫头。向懿如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算她已经几乎住在药局了,但是生意没有丝毫好转,前期她备下的药材又在接连的阴雨天里坏成了一仓库发酵的臭渣子。
钱没了,药没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连客人也没有。
工人一个个等着她开工钱,她愧对大家,只好把自己以往的珠宝首饰全搜罗出来卖了,给大家结了工钱发了赔偿,告诉他们药局开不下去了。
只有余叔不肯走,他是跟着向懿如父亲学徒过来的,对济民感情深厚,总想着不能让济民就这么没了。就算向懿如说了要关掉药局,余叔也不答应,还跟向懿如当着工人们的面吵了起来。向懿如那时候脸皮还薄,被他气得只敢晚上回家偷偷掉眼泪,但也正因为余叔的坚持,药局被留了下来,又苦苦挨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余叔到处找生意,免费上门看诊,只收最低的药钱。他走烂了两双鞋,终于勉强有了点生意,虽然还是入不敷出,但总算不是净亏了。
向懿如那时候心灰意冷,根本不管药局的生意,她只想照顾好两个女儿。自己的首饰,家里的古董都变卖干净了,手里剩下的钱也就够花一年半载,那之后呢?
就是这个时候,向懿如遇见了沈晚音。或者说,是沈晚音找上了她。
沈晚音一直在棠城寻找能帮他们买卖运输药材的药房或者医馆,最好有一定的规模和场地,因为他们毒烟的量可不小;再则,得是能答应跟他们干这事的人,生意太好的自然看不上这前景不明还危险的活计;最后,必须是可靠的人。
沈晚音暗中观察了向懿如和济民药局很久,还有那个余叔,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了。他们身处绝境,而沈晚音刚好有能力拉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