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处的平面使用浓一些的石墨笔。
通常6B到4H的铅笔都是艺术生在画素描时常备替换的选择,用来绘制不同的光影变化。
而眼前顾为经大概率是为了涂格子时的便捷,他仅仅使用了一根素描铅笔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还完成的很好!
图画中所能看到的四棱锥俯视图上所变化的黑、白、灰三色。
本质上都是由一根笔根据排线的疏密,下笔的轻重,使铅质附着在纸面上的层次不同,而表现出的光影梯度。
这份用笔的精细程度简直是妙到毫巅!
“离谱啊。”
瓦特尔教授一直都为他的素描技法的水平而骄傲自负。
即使比起德威的开罗、曼谷、横滨这些更发达城市的校区里教授,瓦特尔自论他的素描水平也不妨多让。
放眼整个缅甸,能有他的这份用笔功力的人,绝对没有几个。
瓦特尔心中悄悄估量,
若是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可能也顶多将一根素描铅笔,画到眼前这个学生这般的水准。
而顾为经甚至是课堂上这短短的时间内,在一只处处受限制的小小方格里画出来的!
他所有留下的笔触痕迹都画的很“满”。
既不越线逾矩,也不欠缺丝毫。
干干脆脆的在方格的边界处戛然而止,似是撞到了空气墙一般。
而顾为经在另一些格子上所绘制的迷人漩涡线条,更是让瓦特尔教授直接想到了梵高。
只是顾为经的笔触漩涡里没有梵高的冲动和激情,但是比梵高要更加规整和简洁。
梵高喜欢用漩涡来刻画粗大紧凑的松柏。
顾为经笔下的线条则细密的宛如割过草地的细风。
静止的图片中带着流动的韵律。
曲线和曲线之间在半毫米的精度上无限接近却又彼此分离,让瓦特尔教授的目光好似轻易就能够陷进去。
老天!
瓦特尔教授开口,他有现在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脑海好像充斥着一整部十万个为什么。
这些话被堵塞在嗓子眼。最终鬼使神差的化做了他几年前,跟一位长期在仰光做玉石赌石生意的东夏商人家长所学的词汇——
“NewBee(牛逼)。”
老教授口中发出一声字正腔圆的赞叹。
顾为经画画画的好好的,连瓦特尔教授跑到了自己身旁都没有注意到。
这突然的一声“牛逼”却把他吓了一大跳,好悬没把铅笔都给一起扔出去。
他一扭头,就看见素描教授正瞪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瓦特尔教授抽过了顾为经身前的素描纸。
老师也不说话。
教授只是瞪着眼前的素描纸几秒钟,转过头来瞪顾为经,然后接着瞪素描纸,再接着瞪顾为经。
就这么举止怪异的不停的循环,像是个卡了bug的机器人似的。
顾为经被老先生看的有点毛了。
“教授,抱歉,我自己想换了种画法试试,您有什么好的指导或者建议嘛?”
顾为经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抱歉?画成这样,你有什么要抱歉的地方。”
瓦特尔教授嘿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纸张。“抱歉德威学校只能派出我这种水平的老师来教你?”
“问我有什么好的指导意见,同学,这样的画我可画不出来。见鬼,我竟然还在台上大言不惭的讲了这么多天的课。”瓦特尔教授苦笑。
“要不然还是你来指导指指导我吧,这课你完全没必要上了。”
他的话是在开玩笑,语气中却有真情实意的意味在其中。
在现代学校里,
学生的学科实力比老师还要强,并不是多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无论课外自学还是教培补习班的缘故,很多学霸都能做出来授课老师都不会解的难题。
要是打奥赛,能拿省奖甚至是进国家集训队的学神们,秒杀个普通高中物理高中化学老师,简直不要太轻松。
艺术却是个特例。
因为艺术真的是个纯粹的技术性学科。
无论是美术还是音乐,技法的积累都需要时间的沉淀。
同时学生们如果没有比他更加优秀的老师的指导。进步速度就会慢下来,甚至连努力方向应该在哪里都未必知道。
普通人可没有系统这么简单粗暴的加经验的手段。
通行的规则是,艺术学科经常学到了一定程度就要换老师。
那些历史上音乐天才艺术天才,交响乐队的首席小提琴手能考入四大美院的名校学生们——从小到大在不同的学习阶段换个五、六位私人教师只是寻常事。
一开始跟某个老师学,学的太好了老师教不了。开始被推荐跟着老师的老师学习,在艺术行业不稀罕。
要不然就像酒井胜子这样,从小的时候就跟着著名大师学习。
“现在一个学生都画成这个样子嘛。妈的,水平高成这样,我这个老师压力很大啊!”
虽然不想承认。
可瓦特尔教授在仔细研究过顾为经的作品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家伙的素描水平,应该要比自己要强。
瓦特尔老师的样子被所有同学都看眼里,德威的教室里也是一阵惊讶的窃窃私语。
他们在学校里上了这么多年的课,何时能看到过牛气轰轰的日耳曼人素描教授对待一副学生作品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顾为经是属于成绩不错的那类,素描课的评价经常是A。
只是能拿到A的人,又不只他一个。
那些被酒井太太挑选去提高班的人,也没见谁让瓦特尔教授这么失态过啊。
难道这小子他突然嚼仙丹了?
“您过誉了。”
作为人们所议论的中心焦点,顾为经反到被瓦特尔教授夸奖的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老先生往日里还是很照顾自己的。
“我也想过誉。线条造诣,有什么功夫就画成什么样,纸上的笔墨是最不会骗人的。这幅素描图,我很难画的这么好。”
瓦特尔教授嘴里啧啧称奇。
面对这样的素描水平,瓦特尔教授甚至心中有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