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我给你十万美元,不,不不,我给你一百万美元。呃……也不知道我的银行账户里,还有没有这么多钱。都给你了。就现在,就此刻,来吧,我们走。太棒了!实在太棒了!你就是我梦想中想要的模特。”
“这真的太漂亮了。画板,画板呢,为什么没有人给我找画板来?”
那个没脑子的家伙,站起身,展开双臂,风衣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大幅度的摇晃。
像是一只嘎嘎乱叫的挥舞翅膀疯鸭子。
又似是一位欣赏完世界上最杰出的戏剧,而被征服的狂热剧迷粉丝,恨不得冲上去亲吻主席台上女主角的靴子。
就差眼含热泪高呼“Bravo!”了。
大家把目光落在这个人身上。
所有人嘴角忍不住都同时抽动了一下。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物。
缪斯计划的首席领军艺术家——亨特·布尔。
好吧。
这家伙是真的疯。
必须承认,这种深入骨髓的神经病程度,真的不是正常人可以随便演出来的。
安娜朝猫王先生轻盈的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感谢。
“谢谢您的赞美。不过,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讲完。艺术是什么?布朗爵士既然抛出了这个问题,那么,我想,我在这里,也应该要有自己的答案。”
“Itistheshit。(是一团狗屎?)”
猫王布尔嘴里低低的轻叹了一句。
他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中带着说不清是深邃至极的清澈还是纯真到无可理喻的愚蠢。
很难想象。
有一天。
某个穿着灰扑扑风衣,流浪汉般的男人,说出SHIT这個单词,竟然能让联想起和得道老僧颂念“阿弥陀佛”的佛偈一样,清新自然,意味深远。
甚至很多人都没分清。
这位老哥是因为要求被拒绝而恼怒?
觉得明明有更加伟大的艺术工作就在旁边,伊莲娜小姐却执着于给大家演讲这么庸俗般的事物而咒骂。
还是……
他单纯的在回答,所谓艺术,就是一团狗屎?
“回去吧,不要再添乱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新艺术中心的馆长,在场边俏俏挥挥手,赶走了跑过来不知道是否应该以扰乱会场正常秩序的原因,抓住亨特·布尔的肩膀,把他请出会场的安保人员。
“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先生们,现在哪里还有所谓秩序可以维持呢。”
可怜的兼职主持人摇头,无比迷惘的说道。
从伊莲娜小姐说出那句话后,一切就像是记不清还原次序的魔方,彻彻底底全部都乱套了。
面对整个会场里这种群魔乱舞的场面,馆长选择彻底放弃治疗。
从任何角度来说。
这次的年会影响力真是爆了。
至于到底会成为有史以来,最经典,最伟大,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一届年会。
还是成为一个大丑闻和笑柄,为持续五十年在欧洲各国轮流举行艺术家研讨聚会的学术传统,画上一个极度不光彩的句号。
已经不再是他所代表的主办方,所能决定的了。
好在。
布尔终究没有真的冲到舞台上去纠缠,被拒绝后的他,臊眉耷眼的重新找了旁边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继续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去了。
“艺术是什么?什么才算是艺术?什么不是艺术。有没有一条能够经过时间锤炼,经久不衰的黄金标准,能够准确的区分高雅和低俗的区别?”
安娜侧过头。
盈盈一笑。
将问题再次抛给场内的众人。
“黄口小儿,想搞艺术理论的辩论,这你一点戏都没有。再过五十年再来吧。”
听到这里。
布朗爵士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此般难堪仅仅是因为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安娜,直接扣了顶“Nazi”的大黑锅在脑袋上。
要论关于“艺术”定义的学术之争,普天之下就没有人会让他畏惧。
真当艺术教皇和你闹呢。
她怎么敢在布朗爵士最核心的学术领域里兴风作浪。
“这是您的长处啊,在布朗爵士面前说这些,她是想要教鱼如何去学会游泳。”CDX的画廊主,在旁边没好气的说道,“她完全挑错了战场,太天真了。她真以为还是她太爷爷在艺术领域一言九鼎的年代吗。先从艺术媒体把她批驳的一无是处,再从主流媒体战胜她,这就是我们的反击。”
“一个根本不懂艺术为何物的无知富二代,把缪斯计划和二战德国并列在一起,有任何信服力么!”旁边有人低笑着搭腔,“这是赤裸裸的政治陷害,布朗爵士会让所有公众都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的。”
在大家士气低沉的现在。
他们确实太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给自己打气,去挽救岌岌可危的艺术联盟了。
就算想拖着他们一起完蛋。
以伊莲娜小姐势单力孤的情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在棋盘上刚刚下了一记天马行空般,与敌偕亡的惊艳无理手。
似乎又不智的挑选了一块错误的战场,一头撞在了最硬的铁板上,这就是一个看上去很符合大家期盼的好消息。
“呵。”
布朗爵士也冷笑了一下。
“放心好了,我可以一边收看着电视新闻吃早餐,一边在餐巾纸上默写着毕加索的全名(注),在往蓝梅煎饼上抹枫糖浆的功夫,骂哭十个比她更加经验丰富的艺术编辑。她算什么东西。”
(注,毕加索的全名非常的长,有接近一百个字。)
“期间还绝对不写错一个字。”高古轩接口。
大家都轻轻的笑笑。
压抑到了顶点的沉郁气氛,在这个小玩笑的调节之下,立刻就变得松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