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格局小了。
实在上不得台面。
不仅比不上曹轩小时候的家国民族情怀,更是被曹老的先生的胸襟和气度反衬到了泥土之中。
“请不要笑话他,诸位。”
“我觉得这个回答很好,真的也很好。一点也不必嘲笑。”
老头子在台上认真的说道,“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让喜欢的人的期待不至于被辜负,这何尝不是一份值得尊敬的梦想和推动人奋进的目标呢?”
“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很勇敢的回答。”
“比当时在床榻前,一心想表现的让老师觉得我值得的托付自己,所做出的回答,可能更加诚实,也更加勇敢。”
“所以那天,我挂了电话后。我回想着我们的交谈,就决定了今天演讲的内容——我们应该如何,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位大艺术家?又如何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
曹轩露出了笑容,好像他能看穿每一个在场的嘉宾心底最深处的直白渴望似的。
“我这是在对他说话,也是对直播镜头前的每一位观众说的话。”
“甚至在场的嘉宾们,大家大多数都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大画家,但我的人生经验,或许仍然能带给你们一些的新的体会。”
全场静悄悄的。
嘉宾们忍不住眼神炽热。
每一个能走到曹轩这個位置的艺术家们,生涯中都充满了传奇的故事。
这些人生经验是他们职业生涯里最为宝贵的财富。
能聆听曹轩教大家如何成为一个大画家。
就像能亲耳聆听巴菲特教大家投资指南一样。
2022年巴菲特1900万美元一场的慈善晚宴,合同里还严格规定了不能询问股市投资相关的话题呢。
大概真的也只有到了这个岁数的老神仙。
才愿意把职业经验,把老猫上树的精髓心得,不求回报的教给世界上的所有人听。
“艺术是什么?这句话今天被问烂了。我也给一个自己的答案吧。我无法回答艺术是什么,但应该算了解一些艺术家这个群体的内幕。”
“所谓艺术家的成就,不过是选择顽强生活和不断学习后,所得到的命运的奖赏。”
曹老沉吟了片刻。
“这话说的牛气吧,直指本源。”
小老头得意的点了一下头,又可惜的摇摇头。
“和刚刚那位伊莲娜小姐相反,我一直很遗憾,因为这话不是我编的,当然也不是茨威格说的,茨威格是一流的传记和剧作家,但是论艺术造诣,应该是不如我的。”
老爷子揶揄了一句。
全场都洋溢着轻快的氛围,安娜也轻轻抿了抿嘴角。
“这话是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说的。我的老师曾经与列宾有过一面之缘。”
九十年代有个荷兰讽刺笑话——最后一个见过梵高的人,上星期三才刚刚去世。
这一方面是因为,梵高成名以后,名人效应的影响。
所在社区街角邻居,隔壁面包店老板,哪怕当时还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人人都想和这个大画家扯上关系。
于是太平洋里淹死了一只鸡,人人喝了两口海水,便说自己饮过了鸡汤。
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都快21世纪了,都会有百岁老头老太太上电视,宣称自己小时候和梵高的关系。
另一方面也从侧面说明了。
有些时候,美术历史很长。
有些时候,人类的美术史也很短。
梵高、列宾……这些恨不得都是换算到东夏清朝咸丰年代,或者帝俄时期和列夫托尔斯泰的同代人。
顾为经包括在场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嘉宾心中。
那全都是美术教科书上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和美术史考试上需要背诵的材料。
列宾、梵高或者达芬奇、王羲之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甚至对于顾为经这个年纪的00后艺术生们来说。
连毕加索都是相当遥远的名字了。
人们下意识的可能都觉得,毕加索都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
可其实,对曹轩这样的百岁老人来说,不过是一两代的差别罢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些名字甚至还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实实在在存在的,会嬉笑怒骂的人。
于是在老先生的讲述中。
整个人类风云起伏的现代艺术史,被浓缩到了三言两语之中。
时代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我的老师曾和徐悲鸿、林风眠等诸位先生一起,尝试将西式的写实主义线条结构,引入传统的中国画之中,筹款想在苏州、北平多地开设了现代化美术教育学院。为此,他曾在1920年代去专程拜访过列宾。在我的印象里,老师叙述中的列宾,是一位留着茂密的胡须,眼神深邃,指节粗大有力的老画家。”
“但这句话不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
曹轩眼神中有着小孩子一样的童趣。
“说来惭愧,这是我学着玩游戏时,才知道的。”
高古轩用力揉了揉耳朵,像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刚刚台上的那位老先生……说的真是电脑游戏?
还是某种高深的艺术研习之道,被老先生当成了闲暇时的游戏?
被惊掉下巴的不止是高古轩,还有场内的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