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又雄心勃勃。
他留着胡子,与人谈判时从来不主动先开口,唯二会变得善辩的场合就是在耶鲁的辩论队和党派办公室里举行选举的时候。
工作日几乎住在办公室里,他是一家私人俱乐部的荣誉会员,每天早晨会在俱乐部里打一场三盘制的网球。
晚上6:30分,会出现在俱乐部蓝花玻璃拱顶的椅子下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晚餐,吃完饭后叫一支雪茄。
等到7:25分时,准时的离开俱乐部。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二十年。
管家提过。
伊莲娜小姐的爷爷,在《油画》杂志理事长的位置上猝然病逝的那个晚上,先生在吃晚饭时接到了消息,当他左脚踏出俱乐部大门的时候,手表上的指针依旧准确的指向差五分钟七点半。
绝不早一分钟,也绝不晚一分钟。
管家说。
这就叫绅士的优雅、从容和体面。
在伊莲娜小姐自己为数不多的相关记忆里。
父亲的形象总是伴随着深棕色的单人沙发,壁炉里木柴极微弱噼啪的声和音响里的交响乐混在一起,还有雪茄燃烧后的暖香气。
一点点雪松木片的味道。
一点点的呛人。
还有一种有点涩的红酒的味道,那是本地酒庄的一种肉桂风味的葡萄酒。
伊莲娜小姐偷尝过,一直觉得不太好喝。
父亲把她抱到腿上认真的告诉他,他身为政客,有义务要保护和推广奥地利本土的酿酒业。
所以他在任何场合都只点本土酿造的葡萄酒,绝对不会碰那些法国酒或者瑞士酒。
这才是奥地利人该喝的红酒。
雪茄也是同理。
这些就是伊莲娜小姐印象里,关于父女关系的全部了。
纵使是那唇间苦涩的红酒味,鼻尖嗅到的雪笳香,也充斥着关于选票,竞选,税收,贸易保护……这些复杂的词汇。
人是很难和BECA“欧盟抗击癌症酒精管理协会”或者CEC“欧洲议会委员会”这些单词培养出足够的父女感情出来的。
对吧?
安娜有些想,同样碰上她遇上的事情,父亲会怎么做。
也许凭借父亲政治家的老道圆滑,长袖擅舞,布朗爵士根本就团结不到足够的股东对伊莲娜家族进行逼宫。
或许父亲会和布朗爵士一拍即合,由自己主导这次艺术界的权力大洗牌。
更大的可能。
父亲会觉得根本无所谓。
在那些浮光掠影一般的对父亲的印象里,父亲根本不爱艺术。
准确的说。
甚至谈不上爱与不爱,你在乎某件事情,才能有这样的感觉。
而他太不在乎这些。
作为家族中重要资产组成部分和荣誉象征。
她爸爸一辈子走进《油画》杂志社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只是每年看看财报的时候,才想起这家杂志社的存在。
无论如何。
他手下的《油画》杂志社一定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父亲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充满着雄心壮志的人,
直到飞机在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之间化做尘烟的那刻,他都梦想着让伊莲娜家族重新回到欧洲政治舞台的中央,回到聚光灯的中心,权力鼎盛的年代。
然而不是以这种方式,回到聚光灯的中央。
他一定会对安娜的行为嗤之以鼻,气哼哼的恨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太傻了。
这么激烈的手段言辞就是把自己和大家一起往绝路上逼。
结仇结的大了去了。
而五十亿美元又是多么大的财富?多少代人的积攒,轻轻松松的就这么放弃掉了。
聚光灯下的风光一时背后。
安娜心中总是有一种愧疚,愧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愧疚她是不是有一种可笑的,无人能理解的矫情。
因此。
在她在听到电话里,侦探猫大姐姐说出那句“可怜,想要抱抱她”的时候,安娜才会感到这么的一剑穿心。
父亲死后。
伊莲娜小姐并没有那么的伤心,她只是觉得有些茫然,有些空虚。
那一天。
安娜才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父母这个概念,在她心中,其实只是一个空洞的影子,她曾拼命的想要填补还原这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