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边的光明处,站着希腊神话里的战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战神阿瑞斯的塑像。
而左手边的阴影里,则同样站着西方神话里的好运与金钱的女神,提喀小姐。
祂们一左一右,形成了护法的两尊雕塑。
光线下三尊雕塑的投影,又完全的编织缠绕在了一起。
这幅油画看上去应该是未完成品,还有很多的罩染和提亮没有搞定。
但整体上画面的意思已经出来了。
“纯从作品来说,这立意搭配画的好啊。有想法,这是要奔着大奖来的。”
老杨眉头狠狠的抽了两下。
身为央美的毕业生,绘画水平就那样,老杨却不缺乏艺术审美能力,至少不会缺乏知识处备。
这幅画明显是想踩风口,奔着评奖去的。
但他不得不说,确实很有想法。
不光点中了“金钱”,“对抗”,这种现代艺术里永远都跳不开的主题。
而且这幅画的造型不是凭空幻想。
一般人可能不懂,评委专家一定是懂的,老杨也是懂的。
这种东方宗教和西方神话融合在一起,战神和佛陀立在同一处屋檐下的造像艺术,在美术史上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通肩式大衣、高鼻梁、额部丰满,表情沉静,头发自然弯曲……从中间那座佛像样子就能看出,这是最为典型的犍陀罗佛教艺术的特征。
犍陀罗是南亚次大陆的古国,在公元前六世际便已经存在,核心区域包括今巴基斯坦东北部和阿富汗东部。
它所处的连通中国,又直通罗马的瓦罕走廊,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贯穿了东西两地。
亚历山大大帝曾经在此策马扬鞭,成吉思汗的铁骑也曾在此间手捧令箭纵跃如风。东方的商人,带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的驼队,从此间走向西域,而罗马拜占庭的金币,也同样在大唐长安繁华的酒肆的胡商指间跳跃。
地缘的交汇处,通常也是宗教的交汇处。
吟游诗人在这里的客栈间,用波斯话和人讲述着伊阿宋与金羊毛的故事。玄奘法师前往中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的过程中,也在这里停留,在著名的巴米扬大佛之下,盘膝而坐,与他人讲法。
连在那本《长春真人西游记》里,全真教的丘处机道长,都是在这里,脚踏道履,一步步走进的蒙古大汗金帐。
所以,这里会诞生一些别处所见不到的“融合”性质的宗教组合。
犍陀罗的佛像造型,带着非常强烈的“希腊-罗马”雕塑特征,面部结构拥有明显的欧洲雅利安人的特色。
而早在贵霜王朝的时代,佛教从印度南亚转播至中亚的时候。
僧侣是经常伴随着丝绸之路上的商队接伴出发,在漫长孤独的路程里,给商人传法。
古代长途商人是非常危险,死亡率很高的职业。
当他们迷失在荒漠中,若是好运的遇上绿洲清泉。在那刻,他们便会获得一种奇妙的宗教体会,从此皈伊了佛门。
而每个商人在出发的时候,又都会期冀着此行能够满载着金币而归,随行的护卫又可以表现的足够英勇,为他们击退盗匪和环伺的强敌。
因此。
至今学者们在阿富汗漫漫的群山之中,依然能看到“佛陀-战神-幸运女神”三者组合起来的雕塑搭配。
崔小明这幅画,妙就最妙在,不光是在隐射对现代艺术的反思。
同时。
也是一种双关的象征。
在两千年以前,中亚的瓦罕走廊,是东方和西方的贸易枢纽,它地处于文化交汇之地,所以犍陀罗艺术这种带着融合色彩的艺术形式得以繁荣昌盛。
而如今。
在两千年以后。
新加坡这个小小的城市国家,又再次成为了东方与西方之间重要的贸易、金融的枢纽。
所以。
他带着他的融合画,选择了新加坡双年展,做为了他艺术生涯正式的出道之战的所在地。
真不怪人家双年展组委会,愿意给崔小明一个特邀参展的名额。
不光是他父母人脉再发力。
这幅画摆在面前,撞风口,却撞的极妙,他老杨都想给这家伙颁个奖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