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诗集还是音乐剧的版本。
它的叙事风格都是些非常标准的合家欢儿童童话故事的模样。
主打的特色就是低门槛,没有任何理解成本。
作者希望能让长辈把它读给孩子当做睡前故事,能让幼稚园的小朋友也可以不哭不闹的在剧院里坐一晚上,然后笑呵呵的抱着父母买给他的手办玩偶,猫咪公仔,开开心心的回家。
理解门槛低到不能再低了。
当伊莲娜小姐给顾为经花了一個小时时间,把十几首短诗全部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再花了另外一个晚上,一起从头到尾,在流媒体上看完了整部音乐剧前后两幕以后。
安娜便认为。
侦探猫对故事情节达到这个熟悉程度就已经足够了。
再去抠字眼浪费时间。
侦探猫大姐姐现在可以跳过把书读厚的部分,直接来到将它“精简读薄”的下一阶段。
“创作门槛低,欣赏门槛低的画作,往往才是最难的画作。圆圆的脸蛋,尖尖的耳朵,身上长着条纹,脸侧垂落的胡须,这些东西顶尖画家能画,普通的画家能画,连在刚刚上学的孩子无聊的时候,在他们的课本上,也能够画出差不多的东西。”
昨天晚上结束通话之前。
树懒先生这么说道。
“那么,为什么这些作品放在一起,对观众最后产生的吸引力,会有天地之别?主要因素有两个,一个在于技法,技法决定了画家把自己内心中看到的东西,能够多少程度的去还原到纸面上。决定了画面是否足够精细,每一处笔触是否都在它应该在的地方,色调是否既不过分刺眼,也不过分暗淡。”
“优秀的技法能够给创作者兜底,给画家带来足够的容错空间。技法保证了一幅画的下限,纵使没有什么好的创意,甚至绘画思路选择并不是很好,也能靠着技法给强行拉回来。”
“而在技法上,我对您没有任何担心的。剩下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足够生动。”
“情感上的可爱和画技上的可爱,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仅仅当画家心中有感情想要表达的时候,再去谈技法如何将情感投射在纸面之上,才是有意义的。”
经纪人又说道。
“就拿这个合同来说,如果绘画的过程中,这些可爱的猫儿,没有真的活在画家的心中。那么画技上的可爱,就算不是水上之画,也是沙上之书。风一吹,一转眼就忘了。世界上有那么多关于猫的名画,我们的作品又何以让人去记住呢?”
“或许对于音乐剧背后的商业公司来说,只要您画的足够真实,看上去可爱,能够在演出开始或者结束后,在购票柜台边的纪念品的商店里,吸引到客人买上两只大玩偶,给女朋友,给孩子抱回家,就算达到了要求。”
“但既然我们想要在新加坡双年展上有所收获,面对着激烈的竞争与挑战,就要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所以——我给您留一个小作业。”
树懒先生敲敲小黑板。
“在开始画画之前,请为每一只猫想到一个特质,将一首几百个单词的诗歌,抽皮去骨,最后缩减到最核心的几个单词。这些单词,便是这幅画最核心的卖点,最吸引人的特质,也是你最想给每一位见到这幅画的观众所传达的东西。”
“不必去苛求太过复杂,但必须要足够直观,必须是些能在它们的身上‘活’过来的特质。《猫》是一出由演员来扮演猫的舞台剧,所以,最好的作品——”
“需要外表既带有猫咪的灵动,内心又带有人的精神。”
树懒先生总结道。
“虽然时间很紧,可是我想,要是您能先花一些时间,在心中为这些猫咪打好小样儿,让它们在您心灵的舞台上唱起来,跳起来,追逐打闹。那么,当您真正的落笔的时候,由它们自己从心中跑出来,而不是您画出来,便会方便的多,效果也好的多。”
磨刀不负砍柴功。
要是这段时间为出版社画那些插画画稿的过程,让顾为经学到了什么重要的人生道理的话,那就是,当他没有绘画思路的时候,听树懒先生的,总是不会出错。
“来,看看这个,帮我一起想想,你们觉得我画的像不像?”
顾为经从瑜伽垫子上拿出一个素描练习本。
他为音乐剧里的每只猫都打了一个简单的简易底稿。
想让茉莉小萝莉帮他来看看他,这些简单的草稿,画的够不够准。
他翻开素描本上的第一页。
上面画着一只年迈的老猫,是杰克利猫家族的族长。
杜特洛诺米。
顾为经读诗的时候,一直很奇怪到底什么是“杰克利猫”。
初时他一度以为,这是某种奇怪的英伦本地的家猫品种,Google了半天图片,也没有找到标准答案。
结果是什么文学问题似乎都知道标准答案的万能小叮当,树懒先生告诉了他。
它实际上是一个谐音梗。
这些诗稿,全部都是T·S艾略特随手写来,用来在家庭聚会上读来逗他的孙子孙女玩的。
有一次,诗人发现他正在换牙的小侄女,因为嘴里漏风,怎么都无法读出“dearlittlecat”这个词组。
在口齿不清的小孩子口中,这三个单词从头到尾连在一起,含含糊糊的听起来总是很像“Jelli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