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春光背着提包,和雪梅一起辞别了哥嫂,坐客车去到乌鲁木齐,又坐火车到西兵,下车后,步行往雪梅娘家走。此时是“三九”时节。二人走在路上,只见树秃草干,坑水结冰;感到寒风刺骨!
二人回到雪梅娘家。一家人问长问短。雪梅见娘抱着小妮,问:“恁不是打信说小妮生病住院了吗?”娘说小妮前段时间发高烧、昏迷不醒、住了院、就给他俩打了信;小妮住几天院,就好了。雪梅知二老是怕小妮岀意外才打的信,就没吭气。她伸手去抱小妮。小妮怯生生地看她一眼,又趴在姥姥肩上。雪梅拉开提包拉锁,拿出买的葡萄干让娘吃。娘说酸、不想吃。雪梅只管填娘嘴里几粒。娘酸得呲牙咧嘴!小妮见了吃食,扭过来头,眼馋地看着雪梅手里的葡萄干。雪梅看着她的脸,说:“你让我抱抱;我才让你吃。”小妮看她一会儿,便张开胳膊,扑过去了。雪梅抱着小妮,放她嘴里一粒葡萄干。妮酸得皱眉咧嘴“呵呵”着,把葡萄干漱出来。大家笑起来!
次日,雪梅和春光要去大伯家说说辛田哥的情况,刚出堂屋门,就见汪宏泰领着计划生育小分队和一个警察来了,大吃一惊!一个“计生”队员用冷峻的目光扫春光和雪梅一眼,说:“总算找到恁俩嘞!”另一个“计生”队员盯着雪梅,说:“听说你生了二胎!走!回去结扎!”雪梅说她没生二胎。谁知话落音,娘抱着小妮进了院,感到不妙,正要转身走,小妮却伸手要雪梅抱。那“计生”队员便冷笑着哼”一声,问雪梅:“没生二胎吗?”说着,指着小妮,问:“她是谁?”雪梅无言以对,转身去到厕所,还想从那里逃跑。一个女“计生”队员站在厕所门口,看着她。雪梅装解大手的样子蹲会儿,只得出来了。这时,那个警察看着春光,严厉地说:“你们若不配合计划生育工作,我就捆走你们!”春光、雪梅知逃不掉了,只得走了。岳母含泪送他俩。
二人被押到公社卫生院。只见墙上刷着白标语,领导干部要带头实行计划生育;又见“大黑狗”拉辆上面躺着书记夫人的架子车,正往产房走。汪宏泰跑过去,扶着车帮!雪梅怕结扎,吓得浑身发抖。春光说:“我结扎!”便跟着一名医生进了手术室。雪梅哭丧着脸,蹲在墙根等春光!
春光躺在手术台上,医生做好准备工作,拿起了手术刀。
这当儿,春光听到从产房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又听到了汪书记的开门声,接着听到汪书记在院里欣喜地喊:“生啦!生啦!是个小子!”还听到“大黑狗”欣喜地说:“好!好!你有四个妮,得个小子,总算称心啦!”
这时候,春光听见“嗤啦”一声响,感到下体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疼。他知道医生动手了,闭上了眼,涌出泪!
春光被扶下了手术台,住在病房里。雪梅伺候他,每天买来油条、豆腐脑让他吃、喝。隔壁住着书记夫人和婴儿,每天有许多人来看这娘俩。柜子上堆满了果子、红糖、鸡蛋兜。宏泰乐呵呵地迎送着来送礼的人。过几天,华印和“大黑狗”拉来一辆架子车,把母子拉回到宏泰家。又有许多人带着礼物去看月子婆娘和婴儿。
春光拆了线。雪梅回家借辆架子车,把春光扶上车往家拉。她走到书记家东边的路上,往西一扭头,只见书记家门前的过道里摆一溜桌,许多人围桌而坐;门口摆一礼桌,两个账房先生坐在桌子后的板凳上,一个人在记账,另一个人在数钱;礼桌前排一长队,那是等着送礼钱的人;又看到一个白大蓬搭在院子上,忽闪闪;听到从院里传来锅铲炒菜的“哧啦”声;闻到了肉香味儿。
雪梅看着这一切,知书记家得了大喜,在办吃喜面条宴席,正要拉车赶紧走,又见两辆小四轮拖拉机开到路边停下来,许多男女人下了车,有的背着大包袱,有的扛着麦袋子,有的扛着“坐坐坡”(儿童坐的物件),都趾高气昂、笑容满面地往书记家走。雪梅知这是秀娥娘家人来了,便拉着车赶紧走了!
雪梅把车拉进门楼里,只见院里长满了草已干枯。她放下车,薅条路,把车拉到堂屋门口,放下车把,开了门。顿时,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她进了屋,只见梁、檩条、房箔下面吊着灰嘟噜,条几上、地面上落层尘土……她叹一声,拿起门后的一把大扫帚,跐着高凳子,立着脚,划拉着上面的灰嘟噜;有的落在她脸上……她把屋里粗略打扫一遍,才把春光扶进屋。
这时,外面传来“啪啪”的鞭炮声!冬天的炮响有嗡声,也脆得很,能听几里远!那是书记家开喜宴前放的炮!那炮有一万头,是捆头红纸炮,在这一带最有名!炮声响后,又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划拳声……
雪梅安顿好春光,把家收拾干净,到邻居家借来小半袋面,问了二大后,从他的麦秸垛上拽捆麦秸、背回家当柴火。过几天,雪梅借辆架子车,拉着去到娘家,拉回来几袋麦,把俩妮也拉回来了。雪梅知老向二大张嘴要麦秸烧也不是常事儿,得空儿,便到地里砍干草秆子、背回来烧。烧不完的就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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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难的日子总算结束了,生活总算正常了,家也总算像个家了。每当日夕,雪梅都会把小院扫得干干净净的;夕阳洒在小院里;大妮在院里跳绳、踢毽子;厨房上空炊烟袅袅;春光坐在院里,数着大妮跳绳、踢毽子的次数。过够了巅沛流离日子的春光此时才体会到,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穷窝!在金窝银窝里得看脸子,在自家穷窝里喝口凉水也舒坦!
春光养些日子,刀口便好了。
这日,雪梅在庄外搂树叶当柴火。他搂满筐,把小筢杆串在背筐绳鼻里,弯腰要背筐。这时,村里的一个光棍汉去地里看麦,走到她背后,随手抓着筐沿往上提。雪梅便借力背起筐,朝他一笑,往东走了。光棍汉往西走了。
这一幕恰巧被在地里看麦苗的“快嘴嫂”看到了。她回村便在娘们伙里讲开了,说春光为啥结扎呀、是为了让雪梅找野男人、生儿子、使自家不绝户。这话很快便在村里传开了。有的娘们说那也是个门儿;有的娘们说别看是别人的种,生下来的儿子还得叫春光大、雪梅娘;有的娘们说那是哩、没有槽头认骡驹的!
从此,人们见了春光,便躲着他,觉得春光要干丢八辈子人的亊了,似乎是怕坏气扑到他们身上。雪梅一出门,人们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有的女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雪梅是个坏女人!几个光棍汉跃跃欲试,想睡雪梅,以解馋!
这日,喝罢汤,春光两口子刚进套间,便听到敲门声。春光去开了门。一个光棍汉走进来。二人寒暄几句,便去到堂屋。春光要端灯,便进了套间。那光棍汉也进去了,坐在了床帮上,看着雪梅的脸,坏笑着说:“嫂子,玩玩吧?”说罢,看着春光的脸,想着他会腾地方的!因农村的习俗是弟弟兴和嫂子开玩笑,春光也没往别处想,便朝他笑笑。雪梅也知那习俗,便红着脸,撇着嘴,白他一眼,道:“去你的!”那光棍汉以为春光黙许了、雪梅是害羞;自己一下手,春光就会躲、雪梅就会顺从的。于是,他便跳下床,去拉雪梅的手。雪梅见他要弄真的,把脸一沉,但并不想惹恼他,便把他的手一抹拉,怪道:“弄啥嘞?”那光棍汉嬉皮笑脸说:“你说弄啥?你不是想要个小子吗!我……”二人顿时明白他要干啥了!春光气得脸色陡变,跨前一步,怒指着他,吼:“滚!”雪梅一边去抓他的脸一边骂:“看你那鳖孙样子!”那光棍汉赶紧跑了!
二人撵出门!春光捡个砖头蛋子,砸在他背上。雪梅指着他,骂:“你咋不跟恁姐和妹玩去耶?”二人看着他跑出院,气呼呼地回屋了!
雪梅想那光棍汉这样做,必有原因;又想这种事不便问外人,便去问二婶。二婶说她是听一个女人说雪梅要借种生子的!雪梅让二婶去问那个女人是听谁说的。二婶问后,告诉雪梅,那个女人说是听“快嘴嫂”说的。雪梅听了,恨得牙痒痒!
这日,雪梅在大门口站,见“快嘴嫂”打大门口路上走,顿时来了气,便侧身拗头瞪着她,骂:“你长个屁眼子嘴!满嘴喷粪!咋不让八百个大男人日你吔?你被日得发、舒坦嘞,就不满嘴喷粪嘞!”那“快嘴嫂”知自己有短处,黑丧着脸,白她一眼,赶紧走了。雪梅瞪着她走远了,才气咻咻地回家了!
从此,再也没人敢胡唚了!光棍汉们也死了那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