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罢年、收罢麦，庄稼人又忙着种秋了。五月天，热似火。干焦的麦茬地里，来回跑着一辆辆播种的小四轮拖拉机。田野里到处响着拖拉机的“突突”声！庄稼人，有钱了，卖了牲口，买了小四轮拖拉机、双铧犁、播种机，种地实行了机械化。

这日喝罢汤，汪宏泰、“大黑狗”、汪家仨亲家坐在汪宏泰的堂屋当门里，吸着烟，说着话。

汪宏泰说：“我当书记时，把林场的二百多亩地承包给了一些村民种。现在，地到期了，要重新承包。我得让刘华印把地承包不下去！”

“大黑狗”迷迷瞪瞪地看着他，问：“为啥？”

二亲家看着“大黑狗”，说：“你说为啥？上头见刘华印连把一点地承包下去的本事都没有，还让他当书记吗？”

三亲家和四亲家问：“咋着才能让他承包不下去呀？”

汪宏泰“嘿嘿”笑罢，便进套间拿出来一沓纸条，分给了那四个人，如此这般说一番。四人看着纸条上的字，都笑了。大家又说会儿话，四人便走了。

与此同时，刘华印在自己家也和刘铁头说着承包林场地的事。刘华印为了报答刘铁头护驾之恩，要把林场的地承包给刘铁头二十亩！刘铁头说没钱。华印借钱给了他。刘铁头说些感谢话，把钱装兜里，就走了！

刘华印召开了村委会，说了要重新发包地的事。干部们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村民。老百姓，打工怕老板不给钱，做生意怕赔本，觉得还是掏笨劲种地保险。许多人抢先报了名。会计收了他们的钱。

这日，大家去到林场分地。会计喊亩数，高峰、程旋拉皮尺，量宽度，关仁插棍，要承包地的人跟着看，等着分。

这时候，在通往林场的土路上，一辆辆悬挂着双铧犁的小四轮拖拉机在快速向林场驰去，逶逶迤迤！“突突”的机器声响成一片，惊飞了树上的鸟，一道道黑烟冲出排气筒，随着拖拉机的前进而往后移动着；飞扬的尘土混合着黑烟，在低空飘荡，使大路的上空混混沌沌！机手们挥舞着一只手大声喊：“走哇！快去抢林场的地呀！谁抢到手是谁的呀！”恁大的好处谁不想占呀？于是，正在路两边犁自家地的村民们便开着小四轮拖拉机也去抢地了。他们手握方向盘，瞪眼看着凸凹的路，把油门一脚踩到底。小四轮蹦着往前跑，水箱里的水不断地溅在机体上，“嗤”地冒白烟！

干部们才分了几家地，正要分下一家。这时，刘高开着拖拉机、下地犁起了地。众人惊愕地看着他。分了这一小块地的那人气愤地问：“你咋犁我的地呀？”刘高拗着头说：“这地谁占着是谁的！”话落音，又一辆拖拉机下地犁起来！分了这一小块地的人气愤地“你你”着！接着，很多拖拉机下了地，隔不远、隔不远，犁起来！一时间，麦茬地里不分个地响起了小四轮拖拉机的“突突”声。黑烟在低空飘荡着！

干部和要承包地的村民们站在地头，看着他们抢地，茫然无措！会计走到一棵大杨树下，掀开账本，一下一下地扇着风；关仁见他门里的一个人犁拐回来了，走到那人的拖拉机旁，笑问：“恁咋抢地嘞？”那人减了速，笑说：“你管那弄啥！”关仁笑笑，走了。程旋站在一辆犁过来的拖拉机面前，怒道：“你们这不是抢犯吗？”那机手指着他，怒道：“走开！不然，我撞死你！”说着，加了速！程旋惊恐地“你你”着，闪一边，撅着嘴，回到地头！高峰迎着一辆拐回来的拖拉机，跑过去，站在它前面！那机手指着他，吼：“找死呀！”说着，加大了油门。拖拉机冒着黑烟往前跑！高峰往前跨一步，也指着他，大声说：“有种往我身上开！”那机手见状，只得小了油门，把拖拉机开到他跟前，停了车，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伸着说：“俺们犁地是合情合理的！”高峰伸头看，见那纸条上写着大队借的款数、签着汪书记的名字、日期是以前的，正疑惑，只听那人说：“汪书记以前借我的钱给大队办事，我以前找他要，他说大队没钱，等以后把林场的地承包给我、以抵账！你们把地承包给别人，我们的钱咋弄呀？我们只有犁些地，来抵账！”

高峰一时无语，去到会计身边，问汪宏泰以前是否给大队办事借过钱。会计说借过，借条一直在私人手中。高峰想：汪宏泰乱写借条怎么办！但他无证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抢地了！

要承包地的人看着地被抢，有的冲着干部，吼：“你们当的啥干部，连这点事就管不了！”有的气得喉咙里直“呜呜”！有的气得直跺脚！很多机手从兜里掏出来纸条，说是以账抵地的。拿纸条的人都是和“大黑狗”及汪家仨亲家亲近的人。要承包地的人看着纸条，无话可说！

刘铁头也在这些等着分地人当中，见地被抢了，便在路边捡根干树枝，在地横头“嗤嗤”地划着道，吼：“这地是我的！”话落音，见“大黑狗”开着拖拉机犁到了地这头，直起腰，用棍头指着“大黑狗”，道：“你没看见我——”说着，把棍头往地里一抡，说：“把这片地占住啦？”

“大黑狗”虽然是个赖货，但在刘铁头面前是小巫见大巫，赶忙“嘿嘿”笑着说：“这是你的呀？”说着，把拖拉机开走，到别处抢地去了！刘铁头站地头，叉着腰，看着他划的一扇子地！没有一个人敢来犁！

小晌午，二百多亩地被抢着犁光了。他们只是歪好犁一下。犁沟弯弯曲曲；深一犁，浅一犁。犁阀这一片、那一片，盖不住麦茬。要承包地的人发着牢骚回去了。干部们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大队部。

此时，刘书记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在看报纸——今天，县教育局长来学校检查工作，刘书记没有去分地。他陪局长检查完学校工作，便回到了村委办公室——见干部们都哭丧着脸，问了情况，知是汪宏泰策划的，遂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和所长一番称兄道弟后，说有人抢地，要派出所来抓人。所长说现在一切以安定团结为中心、不能激化矛盾，要他劝那些人退地！刘书记笑着点头“噢噢”着说：“好的，好的！”

刘书记放下电话，笑着告诉干部们，派出所长说一定要抓走那些人！干部们只听他刚才在电话里说“好的、好的”，以为他是为赞许派出所才说“好的”呢，都兴冲冲地回家了，

刘书记呆呆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