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记召开了村干部会,宣布让刘铁头当治安队长、协助催交粮。
这日晌午,刘铁头走出自家大门,要去吃官饭。他背着手,架着膀,扬着脸,扛着脯,绷着嘴,笑眯眯的,不时地在喉咙里“吭吭”着,跩着大步往前走。他去到村委伙房里,拿起个白大碗,一双筷子,拣稠的捞碗荤菜,用一只手掐俩大蒸馍,蹲在一个利亮的地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碗菜、这俩馍。他又捞了一碗菜、掐俩馍,又吃完,“嗳”地打个饱嗝儿!他放回碗、筷,想吸烟,一摸兜,没烟了,去买烟!
刘铁头去到村委门旁的代销店,见“大黑狗”在那里买红纸,从“大黑狗”和售货员的对话中、得知“大黑狗”的弟弟这月十五要结婚,想了想,让另一个售货员跟他拿盒烟,付了钱,就走了,回家睡了半天觉。
这夜,五更,刘铁头拉尿罐里一抔屎,和着尿搅了搅,找块小坷垃装兜里,掂着尿罐子,去到了“大黑狗”家大门口,用坷垃在大门上写了“欠账不还,喜事不喜”字,又把屎尿泼在大门上,掂着空罐子回家了。
次日清早,“大黑狗”的大开了大门,见状,大吃一惊,知是有人在侮辱他家,赶紧回去掂把锹,把地上的屎尿铲到粪池子里,又掂来几桶水,把门涮干净,然后唉声叹气地回到堂屋
此时,“大黑狗”从套间走到堂屋当门。大给他说了那事。“大黑狗”吃惊地看着大,问:“咱欠谁的账啦?”大说:“不欠谁的!”又想想,说:“就是欠,谁也不会使这损招要账!肯定是咱得罪了谁!”“大黑狗”想想,说:“八成是咱没交公粮,书记找人用这损招警告咱哩!”大问:“他会找谁干这事呢?”“大黑狗”想想,怒说:“肯定是刘铁头干的!”说着,便气呼呼的要去找他。大一把拉住了他,道:“刘铁头是有名的赖货!咱去找他也不承认,跟他吵起来,让这事传到恁弟弟的对象家里,人家会往好处想咱吗?”“大黑狗”不忿地“嗯”一声,说:“那咋!咱就给他搁那儿啦?”大说:“咱吃个哑巴亏妥嘞!”又想想,说:“咱没交公粮,才惹的祸!咱把公粮交了不妥嘞吗?”“大黑狗”是死心塌地跟着汪宏泰走的人,便气着说:“不交!”大瞪着他,道:“咱不交,他还想法侮辱咱!事情传到女方耳朵里,人家说咱不为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咱退婚可咋办?你弟弟以后若打光棍,你这个当哥哥的得后悔死!”“大黑狗”被捏住了命根子,叹一声,不吭声了!
“大黑狗”只得交了粮,刘书记在大喇叭上表扬了他。有人见“大黑狗”恁赖就扛不过,也交了。汪宏泰想训斥他,打手机电话他不接,让秀娥去找他躲避。因这事,“大黑狗”很长时间没去汪宏泰家。
刘铁头拿下了“大黑狗”,决定再拿汪宏泰的三个亲家。他知只要拿下了刘魁,那两家自然就会交粮的!
这日,刘铁头在村里吃罢饭,领着村干部去往村部后院找刘魁。他要先去催一声!他让干部们站在大门口,去到了诊所门前。突然,一块指头肚大的砖头蛋从诊所飞出来,砸在了刘铁头左眼上。刘铁头往诊所里一看,见刘高手还扬着,知是他砸的,遂便捂着左眼,皱眉咧嘴地“噫唏”起来——那砖头蛋不知是那个来看病的小孩掏掉的弹弓丸,刚才硌了刘高的脚,被刘高捡起扔了出来——刘高见状,赶忙问:“碍事吗?”刘铁头说:“你把我的眼睛砸瞎嘞!”刘高笑说:“你净胡说!”刘铁头怒说:“光我跟你开玩笑哩?”说罢,又疼得“噫唏”起来!
众干部听到这声音,都小跑过来了,问咋嘞?刘铁头说他的眼睛被刘高砸瞎嘞!众干部都不吭气了!刘高这时才知道事大了,怔会儿,问咋弄!刘铁头走进诊所,猛一声道:“你赔我的眼珠子!”刘高辩说:“不大个砖头蛋会砸瞎眼吗?”刘铁头怒道:“你说个屌!一滴毒药还毒死人呢!”刘高知他是个赖货、是想讹钱、不达目的是不善罢甘休的,觉得不如给钱消灾,便强笑着问:“你说要多少钱吧?”刘铁头又是猛一声说:“五百万!”刘高知钱解决不了这事了,想:好鞋不踩你那臭屎,干脆一走了之,便出门跑了!刘铁头撵出来,用一只手指着他,怒道:“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又对干部们说:“你们先回去,我等他赔了钱,再催公粮!”干部们“嘿嘿”笑着去了收粮点!
刘铁头捂着眼,去到路西的一家诊所,让医生用胶布给他粘着那只眼,回家拿把铲子,扛根棍,在后院大门口两边的墙上掏两个洞,把棍的两头放洞里,挡住了大门,从村部搬来个凳子,坐上面,跷着二郎腿。有人来看病,他说刘高砸瞎了他的眼珠子,不给他治,不知跑那球眼里去嘞!人们只得走了。到饭时,他到村里端来饭碗,圪蹴在大门口树下吃。夜里,他揭了诊所床上的席、铺在树下,睡在上面!天天如此!刘魁父子几次喝罢汤去诊所,老远看见他坐在席上吸烟,只得又回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些日子,刘魁撑不下去了,去问汪宏泰该咋办?汪宏泰知刘铁头是想以此逼着二亲家交公粮的,对刘魁说坚决不能交,耗到入冬刘铁头就得撤!刘魁怏怏不乐地答应了!
刘魁回到家,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媳子问他宏泰咋说的。刘魁说一遍。媳子听后,寒着脸说:“他宏泰嘴一呱嗒,不让咱交公粮,说得轻巧,咋不把刘铁头撵走呀!”刘魁叹口气,说:“照这样下去,咱少挣多少钱?若耗到冬天,咱少挣的钱比卖两份公粮钱还多呢!”媳子说:“人,得看活点!他宏泰不当书记嘞,明明没本事给咱扛嘞,还让咱跟公家作对,这不是利用咱给他出气吗?到头来吃亏的是咱!”刘魁想想,说:“交了吧,不能耽误咱挣钱!”媳子突然皱眉“唏”一声,说:“咱要是交了粮,他刘铁头还不撤,咋弄呀?”刘魁想想,说:“咱得放倒树掏老呱(鸟儿),拣牢稳的干!咱找人跟刘铁头达成协议,再交公粮!”媳子问找谁去跟刘铁头说。刘魁说程旋滑得像泥鳅、不会坏谁的事,去找他。媳子连说“中中中”!
刘魁找到程旋,让他去说和。程旋找到刘铁头,说了刘魁打算交公粮的话。刘铁头就说他的眼疼得不很了,让刘魁给他拿点钱再治治就走。程旋给刘魁说了那话。刘魁知那是刘铁头为下台阶说的话,就给程旋点钱,让他给了刘铁头,第二天就交了公粮。刘铁头就撤了。汪宏泰的那俩亲家也乖乖地交了粮!
刘铁头又拿下了汪家仨亲家,就打算啃硬骨头汪宏泰!
这日,刘铁头走在前面,高峰、程旋各拉着架子车,其他干部走后面,一行人去到汪宏泰家。
此时,汪宏泰正在扫院子,见来恁些人,愣一下,问:“你们这是——”刘铁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是来催公粮的!”汪宏泰怒视着他,道:“你是谁?有啥资格来催粮?”刘铁头一抖衣襟说:“我是催粮的副队长,是党支部批准的!”稍停,问:“你是自己往袋里舀,还是让俺们舀?”
话落音,刘秀娥从堂屋过来了,怒视着这帮人,大声说:“你们这不是抢犯吗?”刘铁头说:“你说是抢犯就是抢犯!你就没想想为啥抢你家的粮!”刘秀娥仍耍书记夫人的威风,道:“俺就是不交!看你们能咋地!”刘铁头气愤地“嗯”一声,就往屋里走!刘秀娥跨前一步挡住了他,大声喊:“抢犯来啦!土匪来啦!”
七邻八舍都跑来了,见是刘书记领着人来催粮的,都无言了。这时,刘书记看着汪宏泰,“嘿嘿”笑罢说:“汪老师,你当书记时,见谁不交公粮,就不依人家,咋一不当书记,轮到自己,就不交啦?”
未等汪宏泰开话,刘秀娥便指着华印,怒吼:“你是个笑面虎,杀人不见血的王八蛋!早晚也要遭雷劈!”有个看者怕把事闹大,就把刘秀娥拉到了一边,劝说:“别吆喝嘞,净叫别人看笑话!”刘秀娥便气呼呼的站那了!
刘书记轮看着看者,说:“老少爷们,你们说我难不难?汪老师不当书记嘞,上头让我干!我不愿意干,上头不依我!不干不中啊!我只得当了书记!谁知我头一回收公粮,就遇到了俺老师不交粮这个难题!我跟上头说:’老书记家中可能有事,暂时没有交,等几天他是会交的’!谁知交公粮是有时间限制的,上头逼着我来催!谁知又被俺师娘误认为是抢犯!你说、你说这理我给谁能说清哩?早知当书记这么难,打死我也不干这一角!”
看者听了,有的“嘿嘿”笑,有的直点头,有的走了!
刘秀娥边挣边怒视着刘书记,吼:“你们别听他胡唚!”刘书记看着刘秀娥说:“反正我是两头不落一头!不催你交粮,上头有意见;催你交粮,挨你的骂!”说着,给刘铁头偷使个眼色!
刘铁头知农家麦都在灶房圈着,便进去了。刘秀娥挣扎着要去拦他。拉着她的那人说:“别拦嘞!公粮,早晚也得交!”说着,把她往自家拉!刘秀娥知胳膊拧不过大腿,虚虚地挣着,被拉走了。汪宏泰知不交粮理亏,站在那里,怒视着刘华印,喘着粗气!众干部也进了灶房。大家舀了十几化肥袋粮食、装在架子车上,拉着走了。汪宏泰进了堂屋,坐在凳子上,气呼呼的!
大家过完磅,汪宏泰的粮食还多十几斤。刘书记让刘铁头给他送去。刘铁头掂着装着十几斤麦子的化肥袋子走到半路上,碰见个换西瓜的,想着大热天不能给汪宏泰白掏劲,又用麦换了个西瓜吃。不一会儿,想尿尿,便站在路边撒起了尿。
这当儿,翠梅从娘家回来了,路过这儿。若是别的女人,见此情景,一扭头,就过去了,偏翠梅想起他作践自家和抢大的公粮的事,便想借机出口气,便怒视着刘铁头,骂道:“日恁祖奶奶!没见过你恁不要脸的东西!你咋不在你姐、你妹面前尿呀?唵!好死不了你个龟孙!”在农村,男人撒尿前是要看看圆圈是否有女人的,若见有女人,是不能撒尿的,这是公理。那刘铁头虽然是赖货,但也知这公理,知理亏了,便赶紧提上裤子,红着脸,掂起袋子,走了。翠梅多少出了气,也走了!
刘铁头把那粮袋扔到汪宏泰门楼里,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