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荧光透过手机屏幕映照在姚妍妍的脸上,看着那陡然冒出来的消息提示以及红色感叹号,姚妍妍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只是在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到了酒店。
当身体被邵欣欣搀扶着躺倒在枕头上后,如潮水般逆流而上的情绪冲撞而来,在姚妍妍陷入沉睡的那一刻,也唤醒了那多年来一直在折磨着她的记忆。
那是在二十年前,一个小女孩在帝都降生。
她的家庭并不富裕,父亲是个年轻帅气的大男孩,个子高挑、笑容温和、能说会道、爱玩音乐。
但,这些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丈夫所必要的条件,长相大概是他唯一的优势,除此之外他似乎就没有别的特长了,就连他最喜欢的音乐也因为天赋所限而无法作为谋生的技巧。
这一点是小女孩在三岁左右的时候才知道的——自记事以来,她就记得爸爸每天都会抱着吉他跑到街头上卖唱,运气好的时候也能赚到一些赏钱,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空手而归。
可即使如此,妈妈也未曾嫌弃过爸爸一丁半点儿。
当时才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妈妈,正处在一个女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她却将自己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丈夫和孩子身上。
因为爸爸赚不到钱,所以妈妈便扛起了生活的重担,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只为了能让一家三口吃饱饭、穿暖衣,平日不会挨饿、冬天不会受冷,而她自己却连一件新衣服、一根几十块的口红都舍不得买。
她被名为责任的枷锁死死的禁锢着,但眼睛却总是明亮的、脸上也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
丈夫将妻子的劳苦看在眼里,总是会心疼的抱住妻子,说等自己以后出人头地了,一定会让母女俩住上最大的房子、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美味的食物。
而妻子每次听到这些,都会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陪着丈夫一起憧憬未来,好像真的确信以后过上丈夫口中所说的那样美好的生活。
小女孩四岁的时候,爸爸有天很高兴的回来了。
他说在街上弹唱时被一个开酒馆的老板相中了,随后跟着去了酒馆做驻唱,当时爸爸很高兴,说以后终于也能有稳定收入了,可最终还是被赶了出来,因为有个喝醉酒的客人嫌他唱的难听,朝他丢了几个酒瓶子。
爸爸没忍住,和那客人扭打在一起,最后不仅没赚到钱、工作丢了,还把妈妈辛辛苦苦赚的好多钱都赔进去了。
小女孩记得,那天晚上爸爸喝了好多酒,大声哭喊着说以后再也不唱歌了,然后举起那把他视若生命的吉他想要将其丢在地上砸的粉碎。
最后是妈妈把他拦住了,然后像是哄女儿一样将爸爸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慰着。
她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弹琴唱歌给我听的样子,你把琴砸了,我以后听谁唱歌去?乖,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家里有我就够了,你一定要继续唱下去,然后带着我们一起住进大房子、穿上漂亮衣服、吃上最好吃的东西。”
爸爸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
小女孩儿本来有点害怕,但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笑了,一边拍手一边说:“爸爸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脸!”
小女孩记得,那一夜之后,爸爸就不再像个大男孩似的了,他头一次以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抱着吉他出了门,回来后告诉妻女,说自己报名参加了一场音乐类的选秀节目,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就能成大明星了。
妈妈很开心,给爸爸做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还说以后就不让爸爸上街弹唱了,专心在家里练琴练歌就好。
爸爸点头答应了,仿佛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可他却没想过,妈妈那样简单的一句话,代表的是又即将增加许多的工作。
每天在外打工,回家又要照顾孩子给家人做饭,明明才只有二十多岁的妈妈,发丝间却已经冒出了肉眼可辨的白发。
可即使如此,她的笑容也依旧温柔,尤其是当爸爸顺利通过海选赛之后,爸爸信誓旦旦的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大明星了,而妈妈的笑容也比起往常更加明媚许多。
小女孩不知道海选赛是什么,也不太清楚大明星是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爸爸妈妈很开心,这样一来她也就很开心。
只是不知为什么,自打参加了那所谓的比赛之后,爸爸突然就很少回家了。
先是早出晚归,接着是突然间的夜不归宿,到后面干脆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一次。
而即使回到家里,爸爸也不会留太久,偶尔他会给妈妈一些钱,然后又匆匆离开,仿佛突然间就变成了大忙人,就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也无法留给家人。
甚至是,连话都不怎么和妈妈说了。
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小女孩白天被送到托儿所,到了很晚的时候才会被妈妈接回家,然后母女俩安安静静的吃晚饭。
当晚上和妈妈躺在床上的时候,小女孩经常能看到妈妈时不时的拿起手机看一眼,接着又看向那把被爸爸放在桌边的吉他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