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有理由的,她的生理反应甚至超越了神格的加持,都要越权指挥身体,这说明从生物角度来说,已经感受到了严重的生命威胁。
那么,如果连她的生命层次,其本能都会害怕的理由,便是……
没等【黄昏卿】反应过来,利奥兹邪恶的低语已经响起:
“【鲜·烈·魔·铁·君·王】!”
鲜红的雷霆瞬间撕裂穹空,一切的幻景被钢铁和熔炉代替,覆灭一切的侵蚀之风撕开次元大口,把各个时代、各个文明的工匠才学之辈传递至此。
“赫淮斯托斯、祝融、公输班、阿基米德……你们的一切,都为我所用。”
利奥兹发出残忍的笑声,奴役着这些工匠在锻造的大世界中为自己打造战铠武装。
而这一切,【黄昏卿】只能看着。
从现在开始,这已经不是属于虚空,不,根本就不同于星渊的理念。
金铁交鸣,如瓮作响,虚空之中的能量被以太之血扭曲裹挟,残忍邪恶的气息在空间中不断缭绕。
正如利奥兹所说,他玩星渊那一套,不是星渊主神们的规则。
祂们的身份命定天选,祂们的权力与生俱来。
但在地球侧,不是这样的。
“自打春秋战国起,地球的文明都主张下层人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境遇,翻身实现阶级跃迁,在地球上,就算是一个乞丐,都能成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这种对于命运的反抗,就是地球人能够侵略星渊,随意主宰我们生命的原因——我们的弱小,来自于对阶级的顺从,对天赋的依赖。”
利奥兹抬起手,驾轻就熟地操控起【铁匠】赋予他的权柄。
【赫淮斯托斯之锤】
他抽出那把从亚瑟使徒身上夺来的圣剑。
————————————
“【社会】们仇恨星渊,仇恨墨菲德里亚,仇恨源渊,但是它们升变之后,也只是一群野兽。于是很快,墨菲德里亚就计划好了对策。”
“【高庭社会】接到了墨菲德里亚的命令,奉命用最好的材料,极纯源土打造杀戮【社会】的武器——这些东西耗尽了墨菲德里亚从外接收的一切援助,因此祂不得不继续装弱沉睡,不断骗取源渊的援助。”
“然而,消息还是走漏了。”
“盖娅和珀尔迦莱找到了忠实的狗腿子,将【高庭】残忍杀害分食,却没有找到了那把杀害同类的武器——经过我的调查,应该是墨菲德里亚一早就偷偷让让运走了。”
“之后在你的清洗中,墨菲德里亚的亲信不断被杀害排除,那把社会杀手的武器,也最终遗落在海恩斯的某处。我当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这把武器,以防备越发强大的盖娅和珀尔迦莱。”
美伽铌罗斯站起身来,直直盯着李澳兹手中的利剑,震声说道:
“而这把半成品的【社会】杀手,就在你我面前。”
“只要完成它,就算是盖娅那样的【社会】,也不是不可能击杀,就算杀不死……至少也能造成严重的伤口,那样的话,我们还有胜算。”
————————————
这把昔日由墨菲德里亚,试图操控压制豢养的【社会】们的利剑,仍然是半成品。
没有人知道,这把剑的完成形态是什么样,因为锻造它的【高庭社会】都已经被分食掉了。
“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这把剑到底如何打造。因为墨菲德里亚是要用这把剑去镇压、奴役那些它所压迫的生物的。而我并不理解主神的想法,为什么它好端端地放着战功不要,要去养寇自重。”
利奥兹转动剑柄,将其投入锻造大世界之中:
“直到你击败了我,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并不能跟星渊的诸神共情,反而是那些被奴役压迫的【社会】们,才是与我相似之人。我懂了,我悟了,我终于明白了——反抗,就是斗争的意义。”
“你……找到了意义?”
始终保持着淡然的【黄昏卿】,在这一刻终于变了神色,她缓缓站起身来,凝重地看着他:
“你已经不是你了,利奥兹卿——不,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地球的议员了。你所用的力量,完全就不是星渊侧所应有的。”
“是啊,在星渊侧,我只是个炮灰,我的意义止步于此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我可玩不过你们。”
利奥兹笑了一声:
“谢谢你,【黄昏卿】。”
下一刻,他虚空一握,砸下权柄之锤。
“【锻造】!”
铛!
一通锤,地球历史长河中的传奇工匠们聆听他的号令,精密地操纵起锻造的机器,将圣剑解构分析,彻底了解其初衷,并设计出制造方向。
“【锻造】!”
铛!
二重响,取自星渊的金铁元素纷纷汇聚于此,在地球人定下的规律中熔化瓦解,变得任人把捏塑造,引入模具之中。
“【锻造】!”
铛!
三次凿,从历史岁月中感悟的人生哲理,被融入到剑身之中,各种抽象的愿景和锻造的技艺在这一刻实现了有机结合。
“我要打造的,不是镇压奴役他人的锋刃,而是锻造出一把忤逆命运,让凡人也可以挥舞的兵器。它要超越理念,超越民族,超越信仰,不分高下,只要是愿意同天命斗上一斗的,就能拿起来的武器。”
【黄昏卿】摇头。
“那不存在,世界上没有那种武器。”
“放弃吧,就算我看不出来那把剑的底细——但那不是你这种层次可以打造的。”
“你还要花多久才能意识到,就算你用上了一切手段,你也没有胜利的可能。”
“我没想着赢。”
利奥兹朝着熔炉伸出手,炽热的烈焰将他的战铠融化,皮肉燃烧,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痛苦。
反而,很温暖。
“如果说,我区区一个炮灰,为什么会被【隐秘社会】认为是议员,还是【铁匠】议员这等最重要的角色,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的初心,从未动摇。”
火焰引燃了他的身躯,被锻造中的武器爆发出强烈的能量,将施工的工匠们都一并吞噬湮灭。
“我没想着打赢你,【黄昏卿】。我是要告诉你,不管是星渊也好,地球也罢,我不在乎过程和手段,到底是肮脏的还是高尚的。我只知道,这样做的目标只有一个。”
利奥兹的手,抓向了那熔铸的剑柄,邪恶的信念随之扩散,使其言论响彻虚空:
“我要毁灭这个世界。”
骨肉增生,缠绕剑身。
“苍天无道,我正朝纲。这个世界要么在我的手中重塑,要么就继续腐败糜烂,永不翻身。”
以血淬火,以身补剑。
“跪下,你们这些兖兖诸神,屈服你最原始的本能,让我告诉高贵的您,这野蛮的力量是如何带给你们恐惧的!”
利奥兹咬碎牙关,他的力量一瞬间突破了上限,体内的以太之血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握剑的手。
“出来!”
“算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黄昏卿】看不下去这出闹剧了。
她走上前,朝着身形被吞噬的利奥兹挥出一巴掌:
“马戏团的表演该落幕了,你和你的可悲结局,一同终结吧……”
————铮!
熔炉之中迸射出一道光,贯穿宇宙和莽荒。
在那一瞬间,【黄昏卿】伊拉·达克斯的眼前如同播片一般,掠过了迄今为止的人生,从出生到死亡,一切是那么的亲切美好。
……死亡?
铛!
炽热的利刃将【黄昏卿】斩为两截,重铸的圣剑没有停息,在右手中转了个剑花后,反手握住,如同镰刀一般往回钩住脖颈,一把拉至身前。
她的头颅被一把抓起,对上那双旋转着银河的眼眸。
“闭嘴!我,永不屈服。”
说罢,利奥兹一把捏碎了这颗头颅。
啪。
下一刻幻景破灭,虚空的世界被锻造世界侵蚀,以太之血不断穿行在虚空之中,扭曲着星渊的世界。
“诶?这哪儿啊,这还是虚空吗?”
“我靠,这里的空气好烫——话说真空中为什么会有空气?”
“我们这是回来了?这里的空间突然稳定了,我靠,我们居然能站住脚了!”
远征军的身形不断地出现在锻造世界之中,只有查看记录,他们才会发现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大多数人显得很迷茫,但很快就意识到气氛和环境变化,重新摆出战斗姿态。
被斩杀的【黄昏卿】,连片刻的工夫都没有,直接就在他们的对面重生复活,仅仅是一个念头,周渊的虚空大君和公社战团纷纷拥来,伫立在虚境大地之上。
转瞬间,双方就已经剑拔弩张,即便相隔几十光年的距离,但到了这个层次,配合虚空的环境特色,只是几个呼吸就能到了。
“真是,出乎意料。”
【黄昏卿】伊拉·达斯科扶着额头,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爆头之中:
“这份力量,如此原始、纯质、野蛮。”
她身旁簇拥着虚空的大君,一边说着的时候,彼此间已经建立起来了链接。
“但是,这份力量对于你来说,却恰到好处。”
军团有条不紊地变化着阵型。
到了这个阶段,什么高级的武器和科技都不如身体最原始的较量好使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把剑——很好、很好,你已经完成了它。”
利奥兹伫立在人群之前,手中的剑刃逐渐冷却下来,听闻【黄昏卿】的说法,人们这才把目光集中在剑刃之上。
“啊。”身为【收藏家】馆长瞳孔一缩,素来沉稳的他,首次露出了如此震惊的神色:“这可真是……奇迹。”
“即便神器也没有这种光辉,我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力量。”沤深捏着三叉戟,惊骇说道:“利奥兹冕下,这把剑莫非是之前的……”
“是那把圣剑。”夏尔瑰妮娅笃定道:“但是,已经远远超越了那把圣剑。”
“那不是星渊的工艺,也不是地球的造物,而是融汇两界的精工绝艺,完美无暇的奇迹……水火不容的存在,竟然能够在你的手中实现平衡融合,馆长说这是奇迹,不,这已经不是奇迹了。”
在夏尔瑰妮娅的严肃讲解下,利奥兹缓缓举起了这把重铸的圣剑。
“这东西的存在,已经是开辟了新的可能。”
【系统重新上线】
【检测到特殊补丁……安装完成】
【当前补丁未命名,点击此处输入名称:】
“名字吗?”
利奥兹握住剑柄,抬手轻轻拂过纯净的剑身。
这不是一口很华丽的宝剑,反而原始无比。
如同脊椎和肋骨一般的金色纹路在剑身上缓缓绽放,血管状的螺旋剑柄联通他手掌的血管,将银白的以太之血源源不断输入给剑身。剑刃相比于常规的长剑,就显得有些纤细,越是向前,剑尖越如同长针一般尖细。
十字骨架状的护手之中大面积镂空,缓缓盘旋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坦齐马特(Tanzimat)。”
利奥兹调转剑锋,对准面前的虚空大军:
“这把剑的名字叫坦齐马特。在地球的某种语言里,它的意思是‘革命’。”
“地球人的历史上,不乏有国破家亡,社稷倾覆之际,然而每值此时,总有有志之士,意识到自己祖国民族的弱小落后,即便此前一直视外敌如蛮夷,此刻也自发站出来提倡学习改革。”
“坦齐马特的意思,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愿持剑者永远保持谦卑和桀骜,永远进步下去,同时,别忘记了自己的屈辱和苦难从何而来。”
“我向先进的文明寻求力量,不是屈服你们的坚船利炮,而是让为了你有朝一日能够见识我们民族的伟大。”
【补丁:[坦齐马特]已完成安装】
【补丁更新说明:新增道具*1】
——————————
【坦齐马特】
【分类】:补丁
【品质】:IMBALANCE(严重破坏平衡)
【属性】:
该补丁不提供任何属性加成
——对任何目标造成理应造成的伤害;
——对【社会】型目标的攻击累积到一定程度,便足以致死;
——根据环境,自适应进化出对策姿态
【简介】:
“如今,一切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
刃长:无限小——无限大
净重:无限小——无限大
材料:
极纯源土
以太之血
【装备要求】:
“不屈服命运的斗士,就拿起这把剑吧。”
【附带效能】:
[斗争永续]——坦齐马特不断地汲取宿主的存在证明,只要宿主还在世界上有一丝痕迹,就能催动宿主以最佳状态战斗下去。
[自我革命]——坦齐马特会改变自我的形态,以应对一切环境。
[胜者通吃]——坦齐马特不可被摧毁,在同一场战斗中,就算宿主死亡,只要有人接管坦齐马特控制权,就会延续宿主的意志,若最终战斗胜利,宿主完全恢复,若最终战斗失败,宿主的存在将注入坦齐马特之中,下一任宿主将获得坦齐马特积累的一切意志和经验、技巧、能力、位格。
————————————
坦齐马特的属性面板,利奥兹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展示给了所有人。就连【黄昏卿】都能看到。
“事到如今,你还嫌死的人不多吗?利奥兹议员。”
【黄昏卿】缓缓说道:
“你给我看了这把剑,是想威胁我吗?暗示我,这把剑连【社会】都能杀掉,所以杀掉我也不在话下——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本能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会后退的理由,但剑再强大,也得持剑的剑客匹配才行。”
“无论如何,你有这资格吗?就算你够了,你的伙伴属下们,刚刚从境渊下来,身上不是缺斤少两,也是诅咒缠身,实力大大削弱——就算【玩家】普莱尔过来给你们发插件,在虚空之中也是没用的。”
“数理是虚无的,我们不吃数值这一套。但我们的人更多,我们就可以更占优势,因为我能够随意定义虚无的标准。”
“单挑,你还有几分胜算,战争,你们必死无疑。”
说完,她便不再压抑身上的气息,主神的威能瞬间笼罩整个虚空。
「我最后给你个机会,利奥兹,你自裁吧,我还能放你的手下回家——」
“诸位。”
利奥兹平静地说道:
“坦齐马特的属性,你们看到了,坦齐马特可以吸收你们的魂灵和战斗经验——所以,我直说了,你们拿上这把剑,为我去送死吧。”
如此炸裂的发言,让还在输出的【黄昏卿】瞬间沉默了。
即便是她,或者说是背后操控的【虚空帝君】,也没有想到,利奥兹能说出这种话。
「你,让自己的手下为你去死?」
“没必要遮遮掩掩,当领导的那个不是这样。你也意识到了吧?别说是一百万人的战斗经验积累在我身上了,只是沤深、夏尔瑰妮娅、馆长、白骑士这几个老伙计叠加在我身上,我不一定能杀得了你——但杀穿虚空还是做得到的。”
利奥兹将剑柄转过去,看向众人:
“所以,你们谁先来?”
疯了。
【黄昏卿】难以置信。
利奥兹完全是恬不知耻地,命令人们为自己送死。
从古至今,能够让人自愿去死的,惟信念和爱情。
即便是叙事文明,起码还要用宏大叙事忽悠一下人才会做出牺牲,不仅如此,还要在生前好吃好喝伺候着,福利水平、信仰宣传这些东西敢低一点,都没办法让人自愿奉献。
然而,玩家们的反应,远远超乎【黄昏卿】的想象。
“我草,这种逆天神器,真的是我能够摸得吗?”
“我我我!我想不开了!选我吧。”
“别抢别抢,选我冕下,选我!我早该死了!我白天偷鸡摸狗,夜晚踹寡妇门,无恶不作,让我先死!”
玩家们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
死亡?以前可能还害怕点。大爷玩私服的,仁慈宽容的利奥兹冕下,可是把他们的复活冷却缩减到了足足俩小时。
什么,你说虚空死了,角色就真没了?
那……也就是号没了,私服还在呢,就这福利水平,哪怕开个新号都无所谓啊。
什么?有概率会真实死亡。
嘶……那又如何?
没看见那坦齐马特上的说明吗?
宿主死了,一切存在还能注入进剑里,传递给下一个人,也就是说,就算你死了,你的存在还能被延续下去。
彻底死亡是挺可怕的。
可是这些玩家,本来就是一群没有生育能力的神灵武士。
祂们本就是受不了莱安定的统治,分币没有还被欺骗打白工,完了还被外挂欺负,才选择投靠利奥兹的。
此刻,有了坦齐马特在,玩家们,或者说神灵武士们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相当于凡人有了火种吗?
大多数没有血统观念的神灵武士,对于精神理念,技能造诣的传承更加看重。
在这种不亚于凡人族谱单开一页的诱惑面前,他们对战斗的狂热,已经远远压倒了恐惧。
到了这一刻,【黄昏卿】终于坐不住了。
当坦齐马特被打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利奥兹这一趟并不是毫无准备而来的。
说什么,他没想过赢?
这还没想着赢?他妈的是分明冲着我的命来的!
「……皮亚里努斯。」
帝君突然接管了【黄昏卿】的身体,缓缓说道:
「你都算计到这一步了吗?就这么不想让我赢吗?」
“这跟天尊没什么关系。”
「你是【主宰】系,肯定受过祂的赐福,那就是索拉奥干涉的证明!」
【虚空帝君】沃罗伊德笑了笑:
「投资了几千年,可算是给你找到一只好股了。」
利奥兹歪了歪头。
他印象里,皮亚里努斯虽然每次都给点小恩小惠,但累积下来……
好像也没给多少。
反正远不及他自己双拳打出来的资本多。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沃罗伊德暧昧地看了一眼利奥兹:
「就算你能够杀了【黄昏卿】,索拉奥也没办法拿走神格。而你努力一通,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任你大杀四方,可棋子,终究是无法摆脱棋手的控制的。」
「不论你使出何种本事……我都只能告诉你,人生唯一的分水岭是羊水,有些东西,你一辈子都改不了。」
“是吗?”
利奥兹坦然:
“我管你宿命还是天命,挡我的一并杀了。”
「哦,那我希望有机会看到那一幕。」
帝君微微一笑:
「我在群渊等你,利奥兹卿。」
话音即落,【黄昏卿】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明,她扶了扶额头。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