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城外,燕军营帐。
残阳如血,染红了辕门前的玄色旌旗。孙孝哲踞坐在虎皮交椅上,獠牙般锋利的匕首割开炙烤过的马肉,油脂顺着虬结的臂膀滑落在锁子甲上。
帐中青烟缭绕,映得案头铜制沙盘忽明忽暗,参将单膝跪地时,护心镜与地面相击发出清越声响。
“禀将军,赵王殿下与李归仁将军已取江宁、曲阿。”参将喉结滚动,双手奉上裹着金漆火漆的帛书,“殿下亲笔,着将军速破无锡,合围江南道。”
孙孝哲喉间滚出低沉的冷笑,将沾着肉屑的帛书掷入火盆。跳动的火舌舔舐着"安庆彬"三个鎏金小字,在帐幕上映出扭曲的暗影。“赵王可真是逼得紧啊,倒比安禄山更似豺狼。”
他摩挲着腰间错金螭龙纹的横刀,刀鞘上十二枚铜钉在火光中森然如兽瞳,“说说,郭子仪那老贼,把无锡城守成铁桶了?”
参将额角沁出冷汗,手指在沙盘上勾出城防布局:“守将乃荔非元礼,麾下三千陇右劲卒。城头架设伏远弩三十具,每弩配铁翎箭百支;南门暗藏猛火油柜,护城河底铺满铁蒺藜。”沙粒自指缝簌簌而落,在“粮仓”二字旁堆成小山,“更麻烦的是,他们月前运入蜀中籼米两万石,可支百日之久。”
牛皮战靴碾过砂砾发出细碎的呜咽,孙孝哲的倒影在帐幕上忽长忽短。
他忽地驻足,刀柄重重磕在沙盘边缘:“传令三军,伐尽惠山松木!造云梯百架,配炮石车二十座——要能让城头守军看清榫卯纹路。”暗红披风扬起时带翻铜灯,滚烫的灯油在安西地形图上洇开狰狞的墨迹。
参将愕然:“我军仓促南下,炮石只怕……”
“你且去做,我自有妙计。”孙孝哲扯下半幅披风裹住灼伤的手掌,鲜血在锦缎上绽开诡异的曼陀罗,“让荔非元礼以为我们要学杨三眼攻钟离——围城三月,断水绝粮。"他忽然俯身,刀尖挑开参将甲胄下的素绢中衣,“但本帅偏要效法李靖夜袭阴山!”
帐外忽起朔风,卷着旌旗的猎猎声灌入营帐。孙孝哲抓起酒囊痛饮,琥珀色的液体顺着髯须滴落:“立马选五百契丹水鬼,子时三刻从梁溪故道潜入。记住,要穿唐军缴获的明光铠——”他指尖蘸酒,在案几上画出蜿蜒水纹,“想当年吴王夫差开邗沟,可曾想过千年后这水道助我大燕送葬大唐三千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