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长街。
季月欢一路看过来,大概知道这场雪真的很严重,大部分的房屋都有修补过的痕迹,这还是位于繁华京都的商铺,不敢想象那些更偏的地方,灾情有多严重。
而眼前这个男人,又承受怎样的压力。
虽然他掩盖得很好,但季月欢从不曾忽略他眉宇间的忧虑和愁色。
“你……还好吗?”她开口。
祁曜君微微一愣,随后垂眸看向她,像是明白什么,他笑了笑,捏了捏季月欢的手。
“无碍,这场雪灾波及的范围并不算广,主要都集中在曜京城及周边的几个城,一切尚在可控范围内。只是,天灾之下,伤亡难免,我……暂时有些难以释怀罢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神色微敛。
季月欢有些哑然。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更何况祁曜君又何其聪明?那些所有的大道理他都懂,他只是难过而已。
难怪说帝王不需要仁慈,久居高位,就必然要为自己治下的百姓负责,可天灾人祸年年都有,枉死的生灵比比皆是,仁慈,便意味着痛苦。
可若一个帝王开始漠视生命,他又真的能当好一个统治者吗?
祁曜君或许足智多谋,但他绝不是一个成熟的君主,他年轻而生涩,尚在摸索一条属于他的明君之路。
“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天真?”见季月欢沉默,他自嘲般开口。
一个“也”字,暴露很多东西。
显然他的想法曾被人洞悉,或许因此被教育甚至训斥过。
季月欢想她大概能猜到是谁——那个对祁曜君的成长影响至深,严厉而古板的先皇。
“天真不好吗?”
祁曜君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侧头看去,女孩儿却扬起嘴角朝他笑。
“赤子之心在任何时候都难能可贵,仁慈也从来不该成为罪过。因为心怀仁善,你才会向着避免伤亡的方向努力,否则未来有一天,当人命变成数字,当灾后重建变成形式化的政绩符号,这个王朝才是完了。”
祁曜君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夜幕之下,华灯初上,和他十指相扣的女孩儿侧过头来朝他笑,长街的灯笼倒映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他第一次在夜晚见到太阳。
他缓缓弯起唇,这也是他很喜欢和季月欢相处的一个原因。
因为像这样的话,只有她会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