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中。
约莫九点不到。
南熏门旁边的小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名穿着太监服饰的瘦小脸黑内侍捧着圣旨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七八个护卫。
晋王赵匡胤的人早就候在外面。
为首的赫然是朝廷重臣、枢密副使楚昭辅,此人已经五十二岁,长得浓眉大眼,未曾想,居然也暗地里投靠了赵光义。
扮作小太监的王琛瞥了一眼,随即便假装露出诚惶诚恐且战战兢兢的神色,行礼道:“见过楚副使。”
骑在马上的楚昭辅看了看小太监,蹙眉道:“我观你有些眼熟。”
王琛心说废话,肯定脸熟啊,易容大师苏菊又没再哥们儿旁边,只是用锅底灰涂黑了脸,不过他坚信对方不会认出自己,毕竟身形比先前矮了三分,又“胖”了不少,再加上他用口技改变了声音,要这样都能被发现,那才是真的见鬼了呢,“兴许是楚副使在宫中见过我。”
楚昭辅没有立刻相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在哪里任职?”
这些之前王琛都和张公公、王继恩对好了口号,目的就是防止赵光义问,赵二此人生性多疑,既然这个时候不敢见自己,想来会盘问仔细,才会带过去,王琛低眉顺眼道:“咱家前些日子刚刚调到殿头任职,先前是内侍黄门。”
楚昭辅继续追问,“那你是何时净身进宫?唤作什么?”
“七岁净身进宫,在宫中当了十一年小黄门,六年黄门,偶尔侥幸被陛下看中,调去勤政殿端茶送水。”王琛按照原先剧本道:“唤作王尼玛。”
“可有腰牌?”楚昭辅问道。
王琛从怀里掏出铜制令牌道:“楚副使请看。”
楚昭辅挥挥手,一名年轻侍卫走了过来,从王琛手里接过令牌返回。
这块令牌大概是一个礼拜之前制作的,当时王琛刚刚掌握了宫中宦官的力量,本来是生怕遇到什么突发事件,让王继恩制作了这么一块令牌。
没想到今天派到用场了。
其实没有这一块也没事,随便找个殿头任职的内侍拿块令牌就行,只要不被人认出来。
楚昭辅对内侍省还是挺了解的,看了看令牌,微微颔首道:“果然是殿头。”他把令牌抛了回来。
王琛本能地伸手要去接,忽然敏锐地目光看到楚昭辅目光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意思,他急忙表现出手忙脚乱,圣旨都险些掉地上,还是没接住令牌,最后抱着圣旨蹲地上捡起来,嘴里还埋汰道:“楚副使,您让人换回来就是了,这令牌摔坏了,咱家被王行首责备如何是好?”
“哈哈,对不住,对不住了,本官没想到王内侍身手如此稀松平常。”楚昭辅套话道。
王琛多机灵一个人,拿着令牌小心翼翼在袖子上擦了擦,看似很随意回答道:“宫中内侍只要会端茶送水就行了,要身手好干什么?再说了,陛下也不让我等学武艺,毕竟有陈太监前车之鉴嘛。”
“也是。”楚昭辅点点头,随即道:“退军诏书拿我看一下。”
王琛知道他要检查,立刻义正言辞道:“不行。”
楚昭辅眉头一簇,“为何?”
王琛道:“陛下让我给晋王宣读圣旨,楚副使,还请勿见怪。”
楚昭辅语气不善道:“哦?若是我执意要观看呢?”
“大胆!”王琛突然猛喝了一声,怒目而视道:“楚副使,你当真要欺君罔上!?”
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表现出弱势。
不管枢密副使还是谁过来,王琛代表的是赵匡胤,一定要表现的特别强硬,如果因为想接近赵光义而表现出退让,会让对方起疑。
况且王琛不强硬不行啊。
手中的退军诏书是假的,换别人过来,给看也就给看了,但偏偏眼前这位是枢密副使,对圣旨的格式比较清楚,王琛要是给他看了,别说见不到赵光义了,恐怕跟在楚昭辅后面的几个弓箭手会立刻射箭。
“放肆!”
“瞎了你的狗眼!”
“区区一殿头也敢跟我们将军呵斥?”
跟在楚昭辅后面的几个亲卫大声叱骂。
楚昭辅却纹丝不动,骑在马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王琛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伸手指着楚昭辅道:“好!好!好!好你个楚昭辅!这圣旨咱家是没办法宣了。”说着,他似乎显得非常恼羞成怒,一挥袖转身对着跟过来的几个护卫说了句,“走,我等回宫禀明陛下,就说楚副使从中作梗,不让我去宣旨。”
那几个护卫都是东西班的人,一切都以王琛马首是瞻,齐齐应了一声,转身朝里走。
楚昭辅也不阻止,任由王琛带人返回往里走。
一步。
三步。
眼看快接近小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