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在球体们的时间中,蓝球的反射表面上,影像随光逐渐显形,所有的球体一时噤声,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不敢睁眼直视的银球一时困惑,小声地问身边的黑球里面究竟是什么。
“是想要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旅客吗?它是什么?长什么样子?”
在寂静的环境下,再轻微的波段也犹如洪钟。
黑球迟迟没有回应,让银球感到了困惑。
“难道还是从过去来到未来的,静止的某刻?”
黑球以及其他的球体都没有任何回响,银球一时以为自己是否已经脱出了现实,来到了其他的世界。但随后,它听到了天球欢快的长波:
“原来如此……”
随后天球发出了一声罕见的感叹:
“真了不起。”
无法消解的困惑让银球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它看到的是自己,是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球体,是天球,是‘渊’发出的光线,是黑墙,是如同漩涡般永恒燃烧的活火,以及整个从局部的天空中所能看到的无限黑暗的宇宙。
摆在它面前的蓝色球体是一面边缘泛蓝的镜子。
“倒映?”
它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念头。
然而,镜子的主视觉,李明都开始向前游动了。在他向前游动的时候,这全部的一切开始迅速回流。
天球后撤,“渊”退出了黑墙,直至重新消失在昭阳以外,而整个的昭阳不复如今的混乱,气定神闲地燃烧着。
他继续向前,昭阳便开始闪灭,原本存在于此的看不见的天体重新向外爆发,视界破碎,超新星的光亮从黑洞的表面飞出,直至占满全部的视野,接着燃起聚变的火焰,新的恒星,接着新的恒星,一颗颗地从黑暗的宇宙中飞出,重新布满寰宇,光辉万丈的大银河再度成型,开始向外奔腾不息,直至自身融入到其他的银河之中,又消失,又诞生。
李明都感到了惊骇与困惑,便开始后退了。
这一后退,所有的一切再度反转倒退,银河一片一片地黯淡下去,最为明亮的球状星团消失得最快。其中一颗熊熊燃烧的恒星开始向内坍缩,直至自身轰然爆炸,向外发射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亮的尘埃云在不到一瞬间散逸殆尽。原本的地址之上,只留下一个黑暗的天体。在漫长又漫长的时间过后,一小块晶体被黑暗的天体捕获,于是一个簇,一个光辉万丈的星簇便从中诞生了。
蔚蓝的火焰在人的周边熊熊燃烧着,像是从小孔中看到的一整个无垠的蔚蓝天空。
黑球着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想要将自己融入其中。
“这是‘宇宙’?一整个新的宇宙吗?”
“怎么可能是宇宙……宇宙也有质量,而‘渊’的质量不可能与宇宙等同。”银球也感到了迷惑,它最害怕的情况,那种让现有的球体秩序天翻地覆的情况好像发生了,又好像没有发生,“应该是里面存在某种装置,读取了明都的记忆,并反射了出来吧。”
“可是……”
一直默不作声的红球终于说话了,它也围绕了过来:
“这个个体,怎么可能有这一片区域历史的记忆呢?就连我们也不甚清楚啊?”
李明都在移动,球体表面反射的影像也在不停变化,无数的银河从他的身边掠过,千万的星球其表面的纹理清晰可见。在他落下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生活着的未知的动物。
小主,
一条大河,一条宽阔的大河,往前走是过去,往后走是未来,正庄严不息地流动着。他站在沙岸上看到每一粒沙都是一个历史的世界。
河水在流淌,而他无法在其中留下任何一个脚印。
“这不是真正的‘宇宙’,也不是‘记忆的反射’,但你们都说对了一点东西,这是‘记忆的宇宙’,也是‘宇宙的记忆’。”
天球在那时说话了,并且叹了口气。
它同样在凝视着其中的景象。它比其他球体更清楚地知道了这东西的存在,也在观测到的瞬间知道了它对自己事业可能有的所有帮助,但它知道自己注定是不可能在这浩瀚的宝藏中窥得它想要的答案了:
“这是记忆,真真正正的对于这个宇宙的全部的记忆,包含了本宇宙中非暗色物质掩盖下、发生的一切。一个密集的模糊的信息球。”
就连它也无法想象这要统合多少力量,耗费多少代价。它也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制造了这一东西,又是为了什么制造的,制造这东西将其送往奇点难道能改变些什么?制造这东西的时代又是何方?是最近统计历的万年吗?恐怕要比这还要遥远吧。
它不晓得。
按照它的计算,它只能大致设想一个最简单的关于如何制造的答案——
破坏最后的真空。
就这么一会儿,泛蓝的镜子开始不再稳定,主视角开始发生频繁的闪烁。黑墙已经不再能阻碍“渊”的飞翔,这无形而又光辉万丈之物即将冲破黑墙。它受到的种种约束即将荡然无存,重新组织的视界自然会切断这小小的甬道,就连机器人的身体也像是受到影响一样频繁地发生故障,到处是运行失调的信号。支持物质运行的法则在“渊”的内部是不一样的。换而言之,至少基于早期第三十七万年到第一千亿年宇宙的任何造物是不可能以其原本的姿态继续在“渊”中存在的。
没有死亡的感觉。
或者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意识从一个身体中到另一个身体中,而只是“注意力”的转移。
在李明都重新回归不定型的瞬间,“渊”的离去已经在天空中重新留下了它的曳迹。黑墙的边缘正发生剧烈的爆炸,恐怖的热融,扭曲了引力与光线。
不定型录下了球体们的谈话,他难以在短时间内加以理解,只知道自己原先的一些妄想幻想都毫无争议地破裂了、消失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它是从哪里来的,又到底要往哪里去?是为了什么?”
天球轻轻地转动,脱离了黑墙,但周围已没有一处还是原本澄净的蔚蓝。天球便继续向外漂移。
在脱走整个昭阳的瞬间,这些最后的生灵好像都看到了那从昭阳的另一端穿出的无形之星。
天球同样不理解,也不知道,但它决定不阻碍这东西的发生。
那时,它只说:
“它从最后的世界来,前往的是一切时间肇始的原点,为的是重写一切,以及……”
记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