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一顿,满脸讪笑地回过头,“这位小姐还有什么嘱咐吗?”林惜缓步走至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来,“身契。”
牙婆顿时松了口气,把手里早就被汗水浸湿的身契双手奉上,林惜也没有嫌弃,接过契书,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那牙婆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打手跑了。
林惜走到了郑氏身前,将身契递给她,柔声安慰道:“二婶子,别哭了。”郑氏眼含热泪,满脸感激地接过身契,将它撕了个粉碎。林惜对上她怀里林小苗的眼神,在心里轻笑一声,吴虞,来了。
霞光满天,闹剧散场。
众人三五成群地结伴回家,嘴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今天发生的事。里正让自家儿子和孙子走在前面,自己则领着孙女慢慢地走在后面。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身侧的小孙女,只见她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头顶上一撮没有梳好的发丝微微翘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乖巧,和刚刚气定神闲威胁牙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他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囡囡,你刚刚为什么要站出来,还有,你什么时候通晓律法了。”
听见他的话,林惜抬起头,一双大大的杏眼里似有不解,她轻声开口,“阿爷,您不是时常教导我们要怜贫悯弱吗?刚刚二婶子和小苗姐被欺负得那么可怜,我实在不忍心就开口了。
至于律法嘛,您忘啦?您书架子上最高那一格不就放着《大庆律》吗?你们每次下地我一人在家无事,就翻来看看,自然晓得一些,只不过没有行之表哥那么精通罢了。”
里正一怔,恍然想起他身为里正,身负着村里的制度教化之责,自然是有本朝律书的,但村邻之间的纠纷很少会用到律法,大都自己内部解决,实在不行的再请族老和他做主,所以这本《大庆律》早早地就被他束之高阁了。
其实家里男孩子都送去过学堂读过几年书,但最终都因为不是那块料而放弃了,林惜虽然没去过学堂,但家里人都疼她,不愿让她做个睁眼瞎,也都会教她读书写字。
但是里正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然能够耐着性子读下去冗杂晦涩的律书,平日里虽然话不多,却是将他的教诲记在了心里。看着小孙女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正感到自豪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惋惜,若她是个男子,以她的这份聪慧和性子,天生就是读书走科举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