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克正将白明简钦点为案首,于理,他的卷子自然挑不出任何问题。于情,曹克正心情却是极度不郁的。他跟赵平坡直嚷嚷,岳麓书院何等欺负人,将顶级的人才派出来抢他潭州县的学额。在此期间,白明简就在旁边,没有因成绩一骑绝尘而忘乎所以,也没有因为差点背上“冒籍”之名而神色大变。
“我不觉得他有这么强。”
“浩荡江水,入海奔流。文贺,知足下追踵古人,你在岳麓书院为他人榜样,那就更应该知道见贤思齐的道理。”
赵平坡的学究气堵人,见谁都堵,他见曹文贺脸上不服,更加严厉的教训起来。曹文贺此时想走又不能走,只得低头听训。
其他学生们路过时,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情。但又碍于曹文贺的淫*威*,不敢笑出声来。
在崖后,白明简待在阿措身边,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安静极了。
麓山寺的高崖是东西延伸,在起伏的曲线上平白撕出个口子,远处的落日在缺口上渐落,衬着青山绿树,没有了夺目的光芒,在狭长的缝隙中一个柔和的晕圈,像是温柔的眼,正在睁开,飞鸟在日影里掠过,连着一痕斜照。
阿措恍恍惚惚,从梦中惊醒。
她发现自己正枕着白明简的肩头,白明简侧着脸,望着她不知道望了多久。
“少爷,我说话算话的,你看我一步都没有走,老老实实等你回来的。”她嗖的站了起来,自我检讨有没有做错事,但望着他在暮色中深沉的眼神,不由自己先心虚起来。按照他们离行前的约定,她要在后山等着白明简。然而她造成的轰动效应效果良好,竟然用不上这个文曲星下凡的噱头了。她疲倦极了,却也不敢离开这里半步,实是怕了他回来不见她的委屈眼神。
“谢天谢地,你这次说话算数。”白明简抚了抚她的额头,说这话显得有些暗哑,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阿措正要辩驳自己何时说话不算数,呆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她该问起的最重要的事。“少爷,你考的怎么样?过了吗?”
他望着她。
阿措一谎,连忙安慰道:“都怪山长大人赶鸭子上架,哪有才上两三天学就要上县试考场的,明年年底还有一场,咱们再好好准备。”
“过了。我考中了案首。”他撇过眼,这话说的平白直叙,只是在简述发生的事实。比起在潭州城他引起的轩然大波,他说的太简单了。
阿措跳了起来,她不能理解白明简为什么这么淡定。“案首是第一名?少爷你考中了第一名!少爷你怎么这么厉害!”她围着他,又拍掌又欢呼,她当然认为白明简的成绩错不了,但是从文风昌盛的潭州城独取头名,是实实在在的不容易。
白明简望着她,她欢呼的背景是长宽均达十丈的岩藓壁画,她在十天里做出了一番让世人惊叹的神迹,与她相比,他自己考中案首显得犹如尘埃般渺小。但看着她发自肺腑地为他开心雀跃,他在潭州城引起众人的惊呼,比不得他这一刻的满足。
这个世界上,她的认可无比重要。
“阿措,我们回家吧。”
阿措点点头,她脸上的喜悦尚未散去,伸手去拿白明简挎在后肩的包袱。却见白明简打量了她一下,蹲了下来,双手在后边向她招着。“我背你。”
她低下头瞅了瞅自己,她确实是狼狈极了。她的身上都是土,衫裙前边被撕破了,双手双脚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是伤痕。
她扭捏地看着他,白明简的双手却又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