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阿措已跑回了家,从床柜上翻出一块细白的棉布。“这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她翻来翻去实在找不见更合适的布料,她忍着腹痛,细心缝制起来。
白明简在那姑娘面前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想说阿措不是他的妹子,是他的婢女,他说不能嫁,她便不能嫁。他想说他从不曾想过娶亲,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人越过他,来操办阿措的亲事。
“取(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
“取(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他说不出来,喉咙堵得厉害。礼教大防,圣人圣训,说的是男女有别,而却没有说这男子和女子不能婚嫁。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只是于礼不合,不被世俗承认。
再没有比白明简更怕别离的人了,可这世上谁又和谁永不分开。
他和母亲因为生死分开,所以他用尽全力和阿措活下来。但这世上的别离真多啊,他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全部避开。
“一世誓作一处死,花轿造起走过里来。”
山上另一头再次传来婉转动听的歌声,唱的还是这个小调。这小调真是好听,说的是唯有相爱的人,才愿意生生死死活在一处。白明简心中萌生出来一种强烈的情绪,他觉得这歌里唱着的,要和女子生生死死在一处的人着实可恨,他头回感到了无法言说的嫉妒。
他嫉妒害怕,为了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感到害怕,为了那或许存在的那个人感到嫉妒。
那姑娘听着那歌声,笑道:“没我唱的好哩。”她瞧了白明简一眼。“你若不要我的兰草,那我就要给别人哩。”
“蜜蜂本为采花死,紫花藤绕翠松柏。”她轻轻哼着,手捏着兰花草,往山上走去。世人总说“痴心女子负心汉”,然而这世上的情爱说到深处,都是说长长的相思,摧枯心肝,你生我死,你离了我便再不必活着。岳麓山上的女子爱唱这个小调,她们倾慕这世上钟情于一人的男子,她们也只爱爱上她们的男子。
白明简回到了矮瓦房,一进院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院子里的石砖上到处都是霉斑,阿措匆匆忙忙干活,把瓮里的营养液有不少洒在了院子里,那些青苔从石头缝处爬出来,迅速生长,又极快变质,长出霉斑。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腐烂酸臭的味道。
他听着屋子里有响动,看见烟囱上冒着炊烟,便知阿措没有骗他,却是早回来了。
他放下包袱,自己出门挑水,将院子清洗的干干净净。
“少爷!”阿措从屋子里冒出了头,讪讪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明简瞧她的脸色好了一些,也便不计较她那会儿的异样。那姑娘方才调戏的神情,他猜测着,那或许是女孩子无法说出口的事情吧。
“才回来。”
“少爷我方才不舒服,回家寻药来,你瞧这会儿我就没事了。我给你做顿庆功宴,好生贺一贺你的案首!”她的身上已经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嘴角沾着些糖渍,显然红糖水已经喝得极饱。
白明简顿了顿,他从身后取出来一束芍药花,望着阿措的鬓边,刚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