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轻轻摇了摇头,“之前的时候,我就已经提示过您了。这篇周刊并没有直接刊出大学的回复,而是进行了转引,很难作为直接证据在法庭上呈出。今天对方代理人,也提出了这个问题。这一点,对于我们的这份证据的效力,事实上会有比较大的不利影响。”
宫川在旁边听着北原的话语,心也不自觉地揪了起来。宫川作为白天庭审的亲历者,她十分清楚对面朝仓彦和竹泽的恐怖实力。此刻,听着北原汇报白天的情形,宫川也感到了像是有一块大石压在胸口处。
美希子听到北原的话,愣了一下。
她一向觉得那份周刊上,京都大学生命科学系的回复,就是她这桩案件最大的希望。而现在,这份自己最为重视的证据材料,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粉碎。美希子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出尔反尔?!
“也就是说,他们说过的话,他们还可以反悔不认是吗。”美希子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微微低了低头。
美希子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对于大学。从她踏入这座象牙塔之时,她就已经发现了。
这里充斥着各种不诚实、谎言、虚伪。身居高位之者,实际上学识贫乏,脑袋空空。高位者唯一所会做的,就是压榨着青年学者和博士生的劳力,将本属于他们的智力成果抢夺过来。当然,这些青年学者和博士生也乐于被抢,因为没有这些高位者的挂名,他们的成果无从发表。由此,这种彼此之间的互相交易,形成了一场奇特、诡异、壮观、荒谬的青年自我献祭。
当被献祭者被祭司用镰刀割开自己的胸膛,蹂躏自己的尊严之时,还要三呼万岁,高喊感恩,感谢提携。
都说象牙塔里,是最为自由的地方。
但是,在这个所谓“最为自由”的地方,成功或失败的定义只有一种——
那就是有没有拿到“终身教职。”
这里没有人关心你的学问做得如何,没有关心你发表在期刊上的论文是否有所真正贡献。人们只在乎你的头衔是什么。浩浩荡荡的青年学者队伍,随着一声枪响,奔向眼前那项名为“终身教职”的终点线。积累诸多学识的有才之士,也像饿犬寻找骨头一样,朝前奔跑。
在这里,上升的通道只有一条,并且是唯一的一条。
在大学里面,有着比封建骑士和扈从之间,还要更加严重的人身依附性。
真理面前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