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水龙卷搅动沙暴,这昏黄的海水透着黯淡的伤口,沙海巨怪像一座正倾倒的大厦,轰隆作响的潜进着。石尖肃立的大嘴中,格辛嵌坐在唇系带上。
他举起手臂,眼睛盯着小臂,那块皮肤就被亮闪闪义肢上的一个小点给吸收走了,露出一面透亮的微晶屏。他想认真的看一次仪器的计算结果:这确实是难以置信的深度,法老从没有告诉他,沙海的规模已经如此夸张了。
皮肤在那个白点中重织,接着像霉菌一样衍生出来,每扩张一点就发出浓重的咯吱声,如同死黏的胶状物,就这样盖好了荧亮的手面。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点废弃的图腾之沙就被代谢完毕了。干碎的图腾之沙铺平了他身下的缝隙,在边上,巨怪的口腔壁则出现一个大洞。
他的机体回到了最佳,根深蒂固的恐惧就不可忽视的表现了出来。夜视内膜下的巨怪嘴中,一切在微亮下几乎清晰可见:摇动的脏水在脚边晃荡,减压后的急流从舌线直冲进夜视也看不清的怪鱼腔体。
他不感到孤独,因为弗莱克一定在跟着他。他在矛盾支成的绝望痛苦中又陷入沉沦,饱满的钢铁之躯此刻多像一张揉着恼人噪音的废纸。他低下因为压力而嘎吱作响的头,他早就应该切掉后脑内微型精神感知球的,可医生说那会使他失去最后的内在平衡手段。
他又抬起脑袋,因为一滩图腾沙在他眼前升起,他调出手臂上的高爆射线,正在要对准,发现是自己正捏着沙子。他虚惊一场:
“啊....我真该涂点润滑油了,没有油我会锈掉的”
下一秒,他不再记得那摊沙子是否被谁捏着,但此刻他猛地扭去脑袋,那沙子飘着!而那后面有一张脸,一块披着很多脸皮的头颅,脸皮都皱着,像晾衣服一样挂着,似乎都能闻到臭味;在那鼻骨两边塞着两块内外倒错的眼球,红润小蚯蚓结成干似的线条布满了结膜,粗细不一的血丝偏中垂着一条淡红色的粗神经,那样的丑陋,只有这一只眼睛有,下面还悬着几块如肉片般的肌肉。
诡谲的东西还在折断似的摇晃,好像扭断的头颅只连着一点两点白色的筋肉。
格辛猛地跳开,能量狂猎在涌动,让机甲发出火热的太阳光。他快速射击,三枚精确的立交聚能射线毁灭那张脸。脸消失了,一如既往的,那里根本就没有怪物。
那只是巨怪新长出来的的皮肤,因为不稳定的芥蒂,盘结出堆叠的组织,如同一堆堆、一张张油光滑润的的曾生血肉。
巨鱼在呜咽,猛烈颤动着,巨腔的沙水也失去了该有的平衡,不再照顾里面的格辛。格辛跌倒在天花板上,沙水淹没了他;一会又逆转过去,侧着身子撞在黏糊糊又坚硬的口腔壁,乱七八糟的结块沙子砸向他,带着馊味的淤水,散着腐烂的味道,又沾湿了他。
这样的骚乱没有止境,格辛不得不用飞火装置开启悬空,尽量保持在这个滚下山似的大家伙的肚子正中。
他忍不住了,飞到巨怪代谢的沙水柱中,压力飙增。最终爬到开口,那是巨怪身下刀割开一般的过滤口,看到外界也是被搅得天翻地覆,什么都看不清。
在他要回头的刹那间,在那边,那边!有一条巨大的树枝戳出了这海底“沙暴”,不,他看见的不是一根,很多根,是很多条灵动的蛟蛇!冒着荧光。
那些粗壮的东西是触须!灵动的漂浮着,牵引出下面那个巨大的龙头,幽蓝的龙眼和这黄沙之海格格不入。
格辛抓着巨鱼的过滤口边,傻傻的看着,被这条大龙脑袋惊讶得不行,敬意远远超过了恐惧。
“这就是海怪呐,法老所说的玛雅”,老半天才用人声早已损坏的合成器说出了这句话,带着电流声。
深渊一般的“海底”升了上来,格辛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方圆几十里的周围,边缘都生满几十排牙齿在渐渐闭合,因为海怪已经抓住了猎物。
蔚蓝的光完全取缔了沙海的粗糙和黄色。耀眼的蓝光下,如同飞在湛蓝的天空上,深海巨鱼猛得一颤身体,调转了脑袋。
可还是来不及了,巨鱼几乎消失了,消失在一副油腻、多触角、崎岖不平、如同一片沉入海洋多年后的泥土,然后生满了苔藓和不合常理的植物的海怪之脸下。
格辛一瞬间要承受难以计量的深海压力,因为法老的深海巨鱼拼尽所有的力气,用上仙古图腾之沙和日积月累进化的所有注意力,没有被完全吞没,可也就只剩下一块薄薄的前额,以及上面空洞的恐惧之眼和再也闭不上的嘴巴。
格辛踩在巨怪嘴中,抓着牙齿,随着巨怪的遗体下坠。看到海水中涨满了海带,似黑色倩影,又像蛇。那应该海怪的身体里溢出来的。
苔藓色如同海蛇一般的海带,滑润的盘结交错。这些海带是真的完全能驱赶沙子,泄露着莹蓝海水从中挤压开来。干瘪后,那海带就失去了微光。
因为铺天盖地的海带存在,才得以明显得看到海怪身后已经形成了海底龙卷。海带胜过蝗虫过境,海龙卷的风眼黑得像一点黑洞!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