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洒在丹的脸上,“战首”笑得张狂。
一瞬间,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太快了!几乎超出了凡人眼睛捕捉的极限,平原上刮起紊乱的疾风,像是画布上两团随意涂抹的线,仅仅是折角与拐弯泄出的拳势,便将大地伤残。
碎石切割,平原上的凸起被打散,乌成穴变得更加平整。或许,前线荒凉的景象便是这么来的,任意编织的虚无巫术像是毒药一般在大地上停留,时刻摧残着这里的生态植被。所以偌大面积的丘陵平原,只有少数的荒草在石缝间生长。
丹再次从乱石堆中爬起来,几株枯萎紧缩的含生草圆滚滚的跌落他的脚下。
……肉身已经到极限了。
但那支“心麟”新生的躯体——关节处的鳞片却能脱落再生,连皮质的外骨骼都能擦伤复原,保持光洁良好。——大概得益于原主几十年勤勤恳恳的苦修,那具躯体蕴藏着巨大能量。
“奇怪?你的心灵为何没有缝隙?”对面发出妖艳声音,足以蛊惑任何涉世未深的青年。
心麟本体为虚空心虫,一己便占据那支三十六将三个席位,统称“心猿三将”,能入侵每个人心里最薄弱的地方;所谓“心猿”,就是每个人内心中都存在的一只猴子,它成天胡思乱想、不切实际、左右人的抉择,有时富有想象,有时龌龊淫乱,叛逆道德是它最爱干的事,壮大起来便可称“心魔”……这是人类因为具有“想象”这个最大优点,而伴生的最大缺点。
如今三猿合一,在她看来,人类应该是千疮百孔,为何眼前的人类可以防住她心虫的全力侵蚀。
“千尸虫?”丹俯身连续咳嗽,鲜血沾满眼前几团枯萎的杂草,以轻蔑的语气反问。
“你说那个喜欢尸体的家伙?它也配与我相提并论?呸!”心麟不再思考眼前之人不能侵染的问题,她决定给他最后一击。
嗒!嗒!嗒!
矫健的跟腱,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冰蓝的梦幻色彩,然后停驻在了人类眼前。
“夤夜——长河——式!”丹用细弱蚊蝇般的声音发出最后一式的呐喊。突然从俯身状态暴起。
两人间平地惊起一条水花筑成的通天长河。
心麟像是早有预见般的后撤跳开。
“人类果然是狡诈的物种。”她好整以暇的拍去身上的水渍,妖冶的眼眸闪烁着看破一切的睿智,“还有什么招式,使出来吧。”
丹确实已经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他单膝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息:“嘿——呼——,你可听过含生草?”
“什么?”她停在距离七步的位置。
丹抬头笑了笑,“一种活在沙漠里的植物,一生只有几天存活,在极短的时间里走完整个生命周期,然后枯萎,变成这个模样。”
他一指手边球形的枯草,“风一吹便打滚,随风流浪,可以流浪长达数十年的岁月,直到找来一处湿润的土壤,抛洒自己的种子,落地生根,再次存活。”
心麟身上忽然密密麻麻的长出了褐色的野草,像数百根麻绳缠绕困住她的全身。那被给予虚无的含生草再不是普通的生命,它的根系沿着鳞片的缝隙植入她的体内,硕壮的根茎流淌着鲜红的血液,五行的木系催生,使得本就简短的生命周期更加疯狂,顷刻间便生长壮大,而后吸血、扩张、缠绕,再吸血、扩张、缠绕、播种……。
心麟发出一声尖叫,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躯壳。
含生草没有心智,或者说,它的心智不在心猿的范畴,故心虫下意识的天赋技能并没能起作用。
但她以自残为代价依然能够处理这些问题。
只是时间问题。
“掌圣——再不出手我就真的挂了!”丹朝天一嗓子。
“呵!呵!”一股浩然正气从两人中间无形的空间散逸,空间屏障破裂,碎片如同映衬着流光溢彩,最后都一闪而过,归散于虚无。
“战首”有所感应却来已不及应对,眼睁睁地看着掌圣把一根手杖抬起,闲庭信步间刺穿她的腰腹。
她的腰部破开一个远比权杖大的洞,一瞬间的痛楚从躯体传递心灵,虚空中的心虫像是严冰遇到开水、蜈蚣遇到公鸡、魔法遇到圣光,遭到天敌克制。
而后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逐渐恢复年轻的娇楚眼眸难以置信地盯着丹和掌圣两人,居然闪过一丝凄苦的神情。
“战首大人,您还有什么心愿要传达吗?”掌圣无悲无喜的声音,随着浩然正气发出天威惶惶的回响,虚空心虫再次遭到重创。
“战首”周身凭生无垠的气浪,那是无限临近却从未抵达的圣境,终于发挥实质性的一击。
气浪排空,掌圣护在圣子身前,滢滢的月光洒下碎石间,如同清泠的流水。
“战首”踉跄的逃往暗堡。
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庞大的地道体系纵贯大半个乌成穴平原地,可一旦人类撤走,那支也不过对此地嗤之以鼻,所以无人无兽,大概只有虫豸才会喜欢这阴暗潮湿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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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救我!”嘶哑重叠的声音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感应到人类对它的穷追不舍,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依依不舍的抛弃了战首生机断绝的躯体。
心麟重归虚空,遁速快了何止一倍!
砰!那支改造过的躯体坚如磐石,轻易地砸开岩层,落入地道,跌撞了九龙盘,沙盘倾倒。
丹随着掌圣吊在后面,只觉得前方地势有轻微的涟漪,脱口而出:“不好,它有同伴!”
“五行之术,何生雷?”掌圣传音。
不待丹具体回答,老人虚空一跃,遁速激增,瞬间越过显形的虚空心虫,抬手下压,像是从天空扯下一张幕布,降落涟漪的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