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回中

章回冲他笑笑,果然就着茶碗喝起来,却只尝了一口,便取过林如海并章望的茶碗,往里头都兑了些热水,方才捧给了两人,一面说道:“父亲在家时吃的,口味都清淡,伯父不如也试试?”

这边林如海尚未及回答,章望已经笑骂起来:“你也忒多事了。白读这许多年书,连‘客随主便’四个字都不记得了?这里是你伯父家,倒轮着你来枪手夺脚地做主。还不快给你伯伯磕头道歉,说小子错了?”

他这边说话,林如海一时却也想起来:原来章望自幼康健,向来少病,但偶然得病,就是大症状;故而从小时起,最怕吃药不说,平素也难闻药味儿。这凉茶虽甘甜,到底是用许多草药煎汤熬煮,当年章望就不爱吃,总是背着外祖父外祖母,偷偷分给自己与黄幸两个。只是不想几十年过去,章望脾气依然如此,就连章回也要替父亲圜转遮掩。林如海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却不防就这一岔神的工夫,章回已经依着章望言语深深躬下腰来。林如海忙扶起,笑道:“仰之你就装相吧。回儿还不是为了你的口刁?亏你有脸说他。我只知道他是最知礼的。”一边说,一边就端过那兑了热水的茶碗喝一口,道:“果然是这样更好喝些。”

章望见了,哈哈一笑,也拿了茶碗喝茶,又由章回伺候吃了两块冰镇的苹果、脆梨、西瓜,这才打发他自家安心吃去。林如海也笑嘻嘻陪他又吃了些,这才问道:“仰之这次来,洪蘼那边定是要过去的?”

章望道:“这个自然。我想着最迟后日,必得要往那边先走一遭。再有范桃生那边,你也知道他是顾文凌夫人的四叔,跟程睿秋几个是同科,先前与祖父也多少有些学问上的瓜葛。近日新出了个集子,蒙他有心,特意写了帖子又送了我一套,请得空儿帮忙看一看。如今我人来了,自然那边也少不了要登一回门。”

林如海笑道:“这个范老爷子,倒能来事。从京里下来也算不上两个月,居然书也出来了,名声也比以前更响些。看这行事举动,以后这扬州地界上,怕少不得张扬。”

章望道:“他张扬怕什么?到底不在其位。且广陵书院跟明阳书院又不同,杂学旁收,讲什么的都有,就张扬也是有限的。”

林如海点头,笑道:“学问上的事情,我原本不如你。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一条,真有什么,你可得帮我,替我打这个擂台去。”说着顿一顿,见手里的茶已经吃完,遂让丫鬟重新沏一碗茶,依旧兑上些热水,接过来端在手里,也不忙喝,向章望继续笑道:“洪蘼孙女儿的大喜是六月初七,你们想来是要等过了三朝回门的?”

不意章望却摇头,说:“这倒不必。说到底只是族亲,血缘毕竟远些。且南京还有一顿喜酒等着,那个才是非去喝不可。”

林如海忙问是谁。章望笑道:“是南京大嫂子娘家的侄子,泉州王肥王德富的长子王葳,定的好日子就是六月二十二。我们临行前接到大阿哥书信,说王老将军的话,要我们一定过去吃酒――其实我们不去也罢,老人家惦记的实在就是我家那小子一个,有他到,也算我们心意啦。”

林如海顿时笑起来,说道:“果然忠献老伯爷喜欢回儿,先前我在南京就看到了。”因说:“二月中我听幸大嫂子说起时,两家的日子还没定。总以为多半要到年底,最快也得九月。不想定的六月。”

章望道:“大阿哥信上说原是想等秋闱之后。但那时海上风转,又是秋后冬来、海运漕运,正是船务事多的时候,就算朝廷准了王肥的假,他自己也不敢轻离职守。索性这一两个月南风稳定,赶回来将孩子的要紧事情办了,再赶回去也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