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出口?”莫孤沉愤怒地问道,他将茶杯狠狠扣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要这么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要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和你说过,宣泄愤怒,并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别人看轻你。”许学启道。
“既然泄愤无用,为何你还要杀人泄愤?”
“无理由杀人是泄愤,但杀仇人便是复仇,两者大有不同。”许学启依旧面不改色,言谈温文尔雅,让人看不出底细。
“我并没有组织你复仇。”莫孤沉怒道:“你要复仇,办法难道不多吗?你本就是天渊的人,上报天渊,天渊自然会给你做主。就算天渊不为你做主,你告诉我,告诉三师兄,难道我们不会帮你吗?但你偏偏做了最差的选择,就算那人真的和你有仇,那人的妻子何辜,难道因为她嫁了一个有罪的人,那便该死吗?”
一连串的发问,问的是两年前的冤案,问的是自己内心的愤慨。莫孤沉怒,许学启淡然,只有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争论的秦无常难以插嘴。他看了眼许学启,那张脸依旧沉着,英俊,仿佛不会被任何风浪掀起波澜。
“你的问题太多了,一下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既然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你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许学启道,“在那件事情后,你是不是向组织上层报告了。”
“是。”莫孤沉冷硬地答道。
秦无常连忙转头,问道:“你将这件事情上报组织了,为何不和我先讲?”
“和你说,我都能想到你的回答。”
“小弟,这事……”
“好了。”许学启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回荡在两人的脑海中。他们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被切断了,从中突然插入这两个字一样。
他拍了拍膝盖,道:“但你也知道,天渊的反应了。”
莫孤沉平静下来,不再多说。秦无常回忆起那段时间的事情,将目光投向莫孤沉,后者察觉这道目光,冷冷的说道:“天渊,让我失望了。”
“就因为这样,你便退出了组织吗?”秦无常闭上眼睛,但在他闭眼的一刻,莫孤沉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可惜。他心中燃起一股不明火,甚至比在和许学启争吵时怒气更甚。
“什么叫就这样?天渊的宗旨是什么,是为了那些在天国和联邦律法触及不到的地方维护正义,我们所行之事,万般离不开一个义字。隐忍不义之举,只要是组织内部成员所为,那便应该视而不见,那天渊到底是为何而存,我又是为了什么才在天渊效力?”莫孤沉道,“我知道,在两两年前我就知道,组织里已经有一些成员借着正义为由,却只为自己的私欲而战,当时我选择隐忍,因为我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证,因为我理解他们的恨,他们的怒。所以我忍了下来,我不觉得天渊本身有任何问题。但那天,我亲眼见证了不义,发生在天渊内部的不义,被天渊中所有人视而不见的不义,被所有人隐瞒的滥杀。三师兄,你告诉我,滥杀的天渊,失去了道义的天渊,和一般的杀手组织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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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渊何等庞大,你看的,只是一角,不能以一角来推断整个组织的风貌。师父教过我们一叶障目的道理,你的眼前若是只能容纳一叶之大的世界,那你注定无法看到事情的全貌。”秦无常托着自己的额头,眉头紧锁,道。
“一旦开了一个口,洪水就会压垮整个堤坝,不是吗?”莫孤沉问道。
秦无常刚欲再辩,便看见许学启挥手制止。许学启笑道:“不错,你说得对,这个道理还是我教你的,看来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东西,你多少还是记得一些的。”
窗外冷风吹过,气流侵入房内,将两侧的字帖吹的哗哗响。许学启起身关上窗户,却没有即刻坐回蒲团上。他看着窗外已经干枯的树枝,道:“既然小弟你已将事情全盘托出,但我也应当回答你的问题。我就先回答最容易回答的问题——他的妻子不该死,但……那是我复仇的一部分,因此,她便死了。”
冷漠的话语,刺痛莫孤沉的心。他双手紧紧攥着长裤,想反驳,面对着冷酷到极致的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师兄,这么说也太过了。”秦无常转身望向许学启,忙道。
“小弟,我以前总给你讲故事,因为我知道很多故事,但老三年纪与我相仿,不愿意听,我就只能给你讲故事了。”许学启喃喃道。
他双手负后,抬头看着被云遮蔽的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今天,你就听我再讲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