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的铃声打过以后,我混杂在人群之中,贴着墙挤下了楼梯井,费了一番功夫才从水泄不通的教学楼里出来。
从楼梯里挤出来一向是我一天之中最讨厌的活动。和一群嘈杂的陌生人摩肩接踵地、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往下挪动,这真是一件太折磨人的事了。
不过今天按照日常行程挤出了教学楼以后,有一处的安排需要修改。
今天我出了校门以后没有左拐直接回家,而是选择直走,绕一条较远的路,目的是先到这条路上的书店,填充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扩增的书架。
这条路的两侧是平平无奇的居民小区,我背着书包沿着人行道走下坡时,耳边回荡着饭菜在油锅里被锅铲翻动的声音。
味道挺香啊。
不过独自在这里生活的我显然是没有机会品尝自己家的饭菜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父母离婚以后分居异地了。
想着这些,我的步子仍然自顾自地往前走。迎面地风卷动了我白色衬衫的衣领,衣领拍打在我的脖颈,那种触感打断了我的遐思。我下意识地轻歪了下脖子,闪开面前那个路人近在咫尺的飘扬的红色领带。
“抱歉。”虽然没有必要,但我还是对刚才的走神表示歉意。
这个路人没有理会我。
瞟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我好像有了某种预感。
黑黄斑点图案的女式西装上衣,黑白竖纹的衬衫,红色的领带,那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太阳镜(我不是很理解为何她要在这样的天气佩戴它)。这个年轻女人的衣服一尘不染,从款式外形来看无可挑剔,再加上对待他人的态度,大概显示了她的个性。无论如何,我不大乐意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迅速抛之脑后最好。虽然她确实长相很好。
在我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零碎的记忆像子弹一样打进了我的大脑。
一个黑色的物体,大小恰好可以抓在手上,以违反人类常识的方式自行脱离了这个路人靠近我这一侧的口袋,也如同子弹般迅捷地打向我的左手,穿透皮肉仿佛穿透一层白纸。然而这洞穿灵魂的瞬间移动,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伤害。我的掌心吞没了它,除此以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我却清晰地感觉到它正潜伏于我的皮肤之下,骨肉之间,生根似的稳固。
我定在了原地。
陌生的路人没有察觉到这场无意之中发生的盗窃事件,扶了扶自己的太阳镜,扳了扳手指继续走她的路,看去心情不错。
而我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这些记忆没有告诉我多少相关的信息,但它们在我的性命上打了个死结,对我而言,绝无可能将它们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