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起来,道:“你觉得重中之重就在此处?”
太子道:“除此之外,还需告慰忠魂,按军功论赏,好好抚恤那些战死的军士家人。”
“你且回去吧。”皇帝摆了摆手,等到太子起身,他才又道,“过两日你到弘养别院的皇甫先生那里学习数日,听听他的见解。”
“儿臣知道了。”
太子离开甘露殿后,一名五十余岁的宦官弯腰进入甘露殿,这名宦官在皇帝面前倒不拘谨,笑着便问,“圣人,今日太子的表现是否满意?”
“此子仁厚有余,然见识尚欠,还只能以普通李氏子弟的眼睛来看这天下事。”皇帝异常随便的伸手一扫,一股真气泼洒过去,将那些卷宗尽数吹拂到这名宦官身前,“大伴,你且看看,这黑沙瓦一役之后,他最需要在意的是什么?”
这宦官只是粗略看了一遍,便笑道,“这绿眸少年身份大有问题啊,浅滩如何养得出蛟龙,他才多少年纪,便笼出这力抗吐蕃之力,这少年可比赞普可怕多了,当务之急,自然是要追查和试探清楚此子来历,能用则用,不能用自然就要尽快解决。”
“哈哈哈哈…”
皇帝开心的大笑起来,随即语气里却有了些不满,“所以我常想,是否对他保护得太好,得多让他见一些残酷,才能让他有所长进?”
这宦官心中一凛,但面色却没有丝毫改变,“这圣人心中自有计较,大唐之日夜,不都在圣人的计较之中吗?”
“你是会说话的。”皇帝收敛了笑意,看着太子离开的方位,沉声道,“虽说学得慢一些,但好在认真,时间一长,他终究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江山社稷之根本,他终究会明白,什么才是李氏最应该关注的。”
宦官跟随他数十年,已经十分清楚此时这位帝王想听什么,于是他笑道,“大唐包罗万象,岂能容不下几个狂徒,没有些许狂徒,圣人岂不无聊。”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道:“走,大伴,我们去看胡人跳舞。”
……
和五皇子商议完对策,告辞离开之后,顾留白想到一件事情,便忍不住看着胡老三轻声说道,“胡伯,接下来若是炼制烧玄甲的材料顺利,你得空的时候,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胡老三咧嘴一笑,“东家你有事尽管说,自家人不用客气哩。”
顾留白压低声音,道:“能不能帮我弄个面具,这个面具戴上之后,别人看我,还会觉得我眼珠子是绿色的。”
“东家你这计谋高明哩,这一点都不麻烦,若是今晚有空闲时间,我就顺便帮你弄好。这面具一戴上,不管白天黑夜,你看起来眼珠子还是绿的。”
胡老三乐了。
他也一下子明白了顾留白到底什么想法。
眼下黑沙瓦绿眸少年在大唐帝国名气正隆。
名气不用,过期作废。
现在的绿眸只要出现,放个屁恐怕都是香的。
顾留白愁自己的眼睛不能变回绿色。
现在有了一个能够让人看起来他眼睛是绿色的面具,那他接下来就又可以凭借绿眸的身份再将水搅得更浑。
或者让人戴上这个面具,还能让他摆脱自己就是绿眸的嫌疑。
……
谢晚单人单骑,站在一片山岗上。
黑衣黑马。
远处的山川随着光线的黯淡,渐渐化为他眼中紊乱的线条。
他体内的真气也开始紊乱的行走。
似乎毫无章法,似乎疯癫。
但每次有数十缕真气紊乱的撞击在一起之时,他体内的气血就会骤然汹涌的行走,那些细碎的真气,就会随着气血淬炼他血肉的深处。
那些真气在他血肉的深处,就像是不属于他体内的物体一样散发着疯狂的意味,但与此同时,却又让他的血肉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强大的气息。
一只黑色的鹰突然好像石头坠落一样疾落下来。
在距离他还有十余丈的距离时,突然一折,扑腾着翅膀稳稳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这只黑鹰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银色光芒,它看着谢晚的时候,眼神十分灵动。
谢晚从它的右爪中取下一个黄铜小管,抽出内里的羊皮小卷只是看了一眼,嘴角便微微翘起。
裴云蕖果然已在幽州。
那说明之前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的错误,那绿眸从阳关方向入关之后,便径直去了幽州。
绿眸和裴云蕖现在想必志得意满,他们应该绝对想不到,自己已经又带着一场杀局来找他们了吧?
他的脑海之中,甚至出现了怎么在这绿眸面前好生折磨裴云蕖的画面。
他嘴角的微笑,渐渐绽放成疯癫的狂笑。
也就在此时,又一只黑鹰落了下来。
这只黑鹰也稳稳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又有什么好消息?
他展开了这只黑鹰带来的最新密报。
然而下一刹那,他脸上的笑意扭曲了。
他带着疯意的双眸之中,充满了不解和迷茫的神色。
是哪里走漏的消息?
自己是哪里不小心?
这冥柏坡埋尸人,还有那五皇子,甚至那寂台阁,怎么会都知晓了自己是堕落观的修士?
已经足足有五年没有在任何外人面前动用过堕落观的法门。
没有展露过堕落观的真气和其它诡异的手段。
怎么就暴露了?
就如同当时在冥柏坡的陈屠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岔子,如何会让顾留白猜出阴山一窝蜂的真实人数一样,谢晚也死活想不明白自己堕落观修士的身份怎么就被顾留白知道了。
冥柏坡埋尸人,破了他黑沙瓦之局的绿眸,给他的印象自然是十分可怕,聪明到了极点,算计人心的能力也是世间顶尖,而且此人收集和分析情报的能力也是骇人听闻。
所以他潜意识里就已经觉得,此人一定是从某处得到了确切的线索。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
其实顾留白就是不讲武德瞎栽赃。
竟还正巧栽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