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历说:他明明死了的,他明明死在我的面前。这怎么可能呢?
若雪说:你是说那个克隆出来的阿尔贝特吧,可那是被真的阿尔贝特毁灭了的。之前他已经死了。
波历说:我知道,那时候阿尔贝特是活的。可是他是被我杀死的,准确地说,是在回家运动那天晚上,在警察局里,被我亲手掐死的。
若雪说:不会的,回家运动的第二天我们就见到了他。如果说又克隆了一个出来,也不会这么快。
波历说:那就是说,阿尔贝特没死?
娜拉说:他活着呢,活得好好的。我们到这里来之前,他还找我们谈了话,说是我们可以跟你团聚了。
不知道为什么,波历也说不清楚,听到真的阿尔贝特还真的活着,他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或许有点遗憾,或许却也有点松了一口气那样。
娜拉说:那时候,整个二区都在说你是叛徒、特务、工贼。我们对每个人说,谁都可能是,但波历绝对不是。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对所有的人都说那么多,比如你和若雪一起到半山去的经历。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那是Z008年8月的事情。说话都快三年了。不怕你笑话。我们俩一直想念着你,每天见面都会讲到你。若雪会告诉我你在上海的一些往事,甚至也告诉我当时她是怎么追求你的。我们也经常到海边去。在退潮的时候,我就在沙滩上堆上几个人,包括你,还有云吴和格莱格。然后我们就对着沙滩上你们的沙雕鞠躬,然后在旁边坐下,坐很长时间,经常坐到潮水涨上来,把你们的几个头像淹没。当然了,不是在正对着工作区和生活区的海边,而是走出去一段路的地方。
大概一个月前,我又在海边沙滩上做了你们几个人的沙雕。然后,我们就坐在旁边的礁石上看着你,看着云吴和格莱格。
这时候是傍晚,天还亮着,还挺亮的。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爷爷向我们走过来。一直走到我们旁边,他问我们:这是你们做的沙雕吗?我说,是我做的。他继续走过来,然后就呆在了那里。
若雪对波历说,我们见过他的。波历说,是的,就在那天。没错。是他。
这位老爷爷向我们转过身来,他的脸特别的和蔼,和蔼到,怎么说呢?当时他是背着傍晚的霞光的,虽然是背着光,但我甚至觉得看到他的眼眶里是湿润的。
老爷爷对我们说: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雕刻这几个人吗?
若雪说:因为我们相信他们。我们在纪念他们。
老爷爷问我们:你们纪念他们?包括纪念他?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手指着你的沙雕像。
我说:是的,他是我们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是那天之后,他失踪了。
他说:那天?你是说代表团来的那天?
若雪说:对的,那天你也在。我们见过你。而且你在临走前还走到波历面前,跟他说过话。
我说:你那天跟他说了什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一定是知道的,对吗?
他说:我记得我那天对波历说过的话。我只是说:好好干。
我说: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若雪说:你知道那天你走后,格莱格,就是那个人(她指了一下格莱格的沙雕像),被捅了一刀,死了吗?
他很震惊。我后来回忆起来,觉得他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他说:我不知道啊。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