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萨克逊把他们带到了里面,推开了另一道门。这是一道铁门,波历感觉得到萨克逊推门时的力度。推门时他顺便似地摸了摸那个叫罗比的站在门边的南亚面孔的男孩。这个罗比波历是每天都见到的,这个罗比总是谦恭地低着头。你跟他说话,他抬起头来看着你的时候,脸上会有羞涩的表情。很可爱的一个男孩,波历估计也就十五六岁。这是他在细胞滩见过的年龄最小的孩子之一了。
顺便说一下,波历在细胞滩七年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小孩子。最小的大概就是像罗比这样的。
他问过娜拉,她说她也觉得疑惑。这里甚至没有听说哪个女孩子或者女士怀孕的。云吴当时说,他听说过,在这里是不允许怀孕的。若雪当时说了一个微故事,一个给他非常深印像的一句话故事。她说:我们研究室里有一个女人怀孕过。是她跟我说的。后来她就不见了。跟她同时不见的还有一个男人。
汉语里有一句话叫田鸡箩打翻了。形容热闹,形容人声鼎沸。这道铁门被打开后,有点接近这个状态。
其实更准确的,应该说,有一种爆炸感。人的声音,人的声音在爆炸。
还有一种感觉:像是走进了过去的人世间曾经走进去过的慕尼黑的一个啤酒酒吧。那里的酒吧都特别的大,总是挤满了人,站着的人比坐着的更多,感觉所有的人都在讲话,所有的人的讲话把这个很大的室内空间弄得没法听清人的讲话。每一个人都必须扯着嗓子讲话,应该说是喊话。波历或者当年的章程进去过,还说过一些他还没有出来就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的话,可是出来后,他发现他的嗓子已经哑到都听不见自己声音的地步。
这里面,一开门,就是这种感觉,就像是有许多许多的人在抢话语权,在讲话。是的,你没有读错,这里说的是许多许多的“人”。你一听就知道是人在讲话。可是太嘈杂了,什么都听不清。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波历没有看到人。除了他们这刚刚踏进去的三个人,并没有其他人。
他看见盎格鲁的嘴巴张开着,明显的合不拢了。看来她也没有到这个铁门后的房间里来过。
这里面没有人,但所有的物体或者说小动物都在讲人话,说得直接一点,都在讲英语。你如果注意倾听,首先是离你最近的讲话的小动物,你还能听出它和它和它在说什么。
让波历惊讶的不仅是它们都在讲人话,而且他们都在做着对小动物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动作。比如:它们都站在两条腿上,也就是说,它们都像人一样地直立着。当你看到一只猫直立着,用空出来的两条前腿捧着一个杯子的样子,你会以为你进了一个马戏团。
萨克逊什么都没有说。他抚摸了几个凑上来的小猫小狗,出门时还再次摸了摸仍然站在铁门外的罗比的头。他对罗比说,这是波历,你知道的,他会汉语。你跟他说说话。
这个罗比波历在过道里经常遇见,还跟他用英语有过简单的交流。波历觉得他可能是原原本本的南亚人,因为他说的英语有印度口音。
罗比对他说:你好波历,我知道你的。
说实在的,波历的下巴差点脱落了下来。他喘了一会儿气,才对罗比说:你会说汉语?而且这么标准?你是在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