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嗅觉还想告诉他一点别的,比如,出来的人之间似乎有其他人作为隔断。
请不要笑话这样外行的话。他当时只能根据嗅觉来判断。并没有立即想到也许可以想到的情况。实际上,还是那句话,从昨天开始,所有事情都可能是出人意料,无法预判的。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一段时间。有人排队进来,有人间隔着地排队出去。
这样的情况也有终止的时候,就跟世界上所有的情况都有终止的时候一样。他特异的嗅觉加上他普通的听觉告诉他,这飞机上已经没有会动的动物了。除了他们这两位关在一个厕所里的。
他对艾小姐说:我先去看看。
他仍然捂着鼻子走出去,走到连通着他的座位那边的纵向通道那里。两边的布帘都被拉开了。两边都可以一眼看得很远,虽然不能说能看到底。
艾小姐跟了出来。她在他身后惊呼着:天哪!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怎么了?
他们面前,许多人仍然瘫在那里。他仍然觉得只能用“瘫”这个字来描述。老人、孩子、女人,也有男人,全部摊手摊脚的、当然也有蜷缩着的,瘫在座位上以及地面上。地面上的那些,有的脸上都是血,也许是飞机的急刹车闹的,而他们中只有一部分是系着安全带的,显然那些劫匪并没有在降落前管一下安全带的事儿。
艾小姐又在他身后叫了起来:他们还活着!
显然,这是她探索了一些人之后得出的结论。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把她的手伸到了一些人的鼻孔前探过,她的手告诉她这些人都还活着。至少她探过的那些人。
其实他也已经察觉了。他闻到了,也听到了许多人的呼吸。虽然普遍微弱,但却是普遍的,从每个角落传来。毕竟所有的轰鸣已经都沉默了,这里的寂静让人难以想像,他能听到机舱里许多人的呼吸声,同时能听到外面大海的涛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鸟叫声。
可是,他忽然地就失去了那种因为机舱里没有活动着的人而松了一口气之后的那种淡定,他忽然地就改走为奔了。
他奔向那一大片空地,也就是说,他不久前还置身其中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的那个区域,那个现在完全空了出来的区域。
越过一个布满了东倒西歪的男女老少许多人的区域,发现前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一种奇特的视觉冲击。
他们中国来牛德堡首都奥曼参加国际大会的108减2人共106名好汉,有几位坐在商务舱,其余全部集中在这里的十几排位置上。可是,这十几排位置现在完全空了下来,而东倒西歪的现象在这十几排之后又恢复了并延续着。也就是说,这里忽然地就出现了一个断层,塌陷,黑洞。是的,黑洞,又是黑洞。
他像是忽然从深度睡眠里醒来,一下子振作起来。
他奔到他原先的座位那里,第33排。童城,海浪,若雪,罗教授,云吴,徐教授,所有这些人都不见了。他赶到窗前,眼前的景像实在太过出于他的意外,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不是置身大海之滨,而是直接置身于大海之中,换句话说,他们的下方是一片巨大的甲板,甲板后侧排列着许多漂亮的飞机,战机,尖头上扬的那种,一个舷梯正在从他们的飞机旁撤离,几个担架向他们的后侧移动。最后这句话作者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表达。也许应该说:有十几个人、每两人抬着一个担架正在向他们的侧后方向移动。
他相信看到其中一个担架上躺着的是罗莉教授,至少像。而之前那个担架上躺着的似乎是云吴。至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