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不能去,他们三个人就往后面走。也就是废弃的花园的方向。穿过废弃的花园,还能往前走,可以一直走到山壁下面。这里很荒凉,有一些被人踩出来的小径。但小径上也都长满了草。好在这里,这些年下来,他们都知道,是没有什么毒蛇猛兽的。只是由于跟大海相比,这里的风景令人心情不那么舒畅,这也是他们和大多数人每天散步选择海边的主要原因。
波历和娜拉轮番安慰若雪。她真的很伤心。不时地就会重新哭起来,嘴里经常说着云吴的名字,说她对不起他。看来,这个如今大高个子的北欧面目的女孩子这回是真的动了心了。也许她早就动了心,只是没有表露出来,也许是这回云吴奋不顾身英雄救美(以及不美)的行为把她心里那个本来压在感情上的盖子碰掉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要波历描述10日凌晨在警察局里发生的事情。波历完全说不出新的内容来了,可也不忍心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他说真的不知道云吴什么时候会被送走,会被送到哪里去,我他甚至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在警察局里,或者说仍然在警察局里。
可是她还要问,她说:你听到的惨叫声是发生在过道的左边吗?他说是的。她说:那么右边有什么呢?他说:不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走过去了。她说:那个水泡眼金鱼眼女警察站起来的位置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他说:从我出来的角度说,在我的右边。
他不知道她问那么多地理问题干什么。可是他没敢问她。这几天,他已经怕了她了,尤其怕她的眼泪。
他们一起到这里的医院去过,护士医生们都说,这几天没有严重外伤的病人送进来。上一次送进来重伤的病人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个护士悄悄地对他说,别说是她说的,那次她吓得够呛,那个病人身上有三个洞,都是穿透的,一个洞在肚子那里,一个洞在胳膊上,还有一个洞在大腿上。所有的洞的直径都是一样的,像是被一根钢钎穿过了的,比一般子弹穿过去要大多了。第二天,这个人就不见了。是忽然就不见了的。她还刚刚进过他的病房,看见挂着的点滴快没了,就去取一瓶新的。也就是那么两三分钟时间,顶多四五分钟,她再回到这个病房,床上已经没人了。
波历说:医生说什么了?
她说:医生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齐的洞。如果是钢钎穿过的,周围的肉和其它组织会很快补充进来,把空隙填满。可是这三个洞就是透明的,整整齐齐的圆型的,内壁光滑,没有血液流动过的样子。我在给他换药的时候,抬起他的腿,他腿的阴影里透过一个光束照在床上,就像是有的机器人的腿那样,有空隙的笔直的洞。他胳膊上的洞也同样是会透光的。好吓人,好诡异。
诡异?波历问她。他对这个小护士也会用这个词感到奇怪。
她点点头。她说:真的,那些日子,那个人忽然消失后,我一直会梦到他。我完全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可是那三个洞我一直记得,一直到今天,我闭上眼睛,有时也会想到那三个从那人身体里透明地穿过去的洞。透光的洞。太可怕了。
你可别对别人说噢。她又强调了一遍。
波历说:不会的,你放心吧。再说了,我连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已经走到拐角了,却退了回来。
她说: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