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爱着肉山,正如山爱着他们一样。于是,他们爬上了肉山,纵身一跃,跳入山中的裂隙,向山归还了半个世纪以来的给养。
肉山是一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它饿了,需要哺乳。沙华鱼人的黑鲨亲王成为了肉山的崇拜者,这位海上霸主命令手下的鱼人四处劫掠,攻击海岸边的村落和一个个岛屿。沙华鱼人狩猎队从每个受害者尸体身上取下一小部分——代表着死者的生命精华——然后将这一小块肉带回给肉山,如此往复不休。肉山吞下了一点点肉,又将更多的肉回馈给人类和鱼人们。
光头男卡麦斯离开了生养他的岛,前往了岛屿东边的哈立德王国,还带上了一整船从肉山上切割来的肉。他联系上了那些同样信仰着“伟大母亲”的信徒,成为了他们的领袖。
过去的一年里,教团里精锐的教徒们和卡麦斯一起,将神子的肉分享给神圣哈立德的居民。
5月,绯红之月,下旬,某一个晚上。
教徒们以黄沙之狐旅馆所在的街区为中心,完成了仪式最后的“唤醒”环节,让所有食用了“神子之肉”的人“觉醒”。觉醒的人们变成了朝圣者,虔诚地涌向西边的海港,他们口中念叨的是外人无法听清的词汇,但他们知道,这是肉山的名。
无名的海岛上,月朗星稀,血月当空。
时隔了大半个世纪,这连绵了整片海岛海岸线的肉山,在绯色月光下忽然颤动了起来,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试图站起。
这好奇的孩子听见了遥远的东边有人在呼唤它。
然后孩子“站了起来”,走下了养育了它大半个世纪的海上摇篮,将全身浸泡在苦涩的海水中。红色的肉浸泡在水里,波涛打在了肉山上。
然后肉山变成了肉岛。它远渡重洋,推开海水,在浓郁的夜色中向着东方游去。无论是层层的波涛海浪还是水中的巨兽,都无法阻挡它。肉山身后,一些守护肉山的沙华鱼人们不忍心肉山离开,成群结队地跟在了这肉块堆砌的巨岛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跟上这巨大红色山峦的速度。
哪怕是在东大陆附近,夜晚的海水也很凉。孩子就这么游啊,游游啊游,游向那些呼唤它、爱着它的人。
哈立德王国的军舰发现了它,向它炮击,小铁珠子落在了它的身上,没有什么感觉。随后,孩子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拥抱这个奇怪的铁疙瘩。铁疙瘩上,有一些好小好小的生灵在喊叫,随后就不发出声音了。
经过了几乎一整夜的航行,孩子终于游到了目的地——哈立德王国西海岸,沙迦城莫波尔港。
夜尽天明,清晨的第一丝曙光落在海面上,浮光掠金。
这比山峦还要巨大的肉团,径直撞在了港口上,将码头和每一艘停泊的船只辗轧碎,撼动了广阔的大地,滔天巨浪翻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