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学校,理论楼。
戏排完之后,江入年和她们就变回了两条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大一的课业很重,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以他的认真性格,应该事事会做到最好。
同样需要恶补的还有季知涟和肖一妍,这一周她们紧急应付想出来的剧本构思就跟屎一样难看。
五点,季知涟抱着电脑从剧作课教室走出,眉头紧蹙,冷汗湿透了里衣,洪老师的话像无情的鞭子,一道道狠狠抽在她的心口。
并肩而行的肖一妍咬着唇,担心地碰了碰她的手,她的手好冰。
她犹豫着开口:“那个,你知道洪老师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洪老师是他们的剧作老师,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骂人向来是犀利又高级,还要有点智商才能听得懂,然后细思而极恐。她在课上骂哭过不少学生,甚至有很多学生,宁可挂科跟着下一级别的老师重修这门主课,都不愿再上她的课。
但她的作品在电影圈评价极高,是个真正的天才。或许天才就是对愚蠢忍耐力很低。
肖一妍当然也被骂哭过。
任谁辛辛苦苦想出的电影剧本构思,当着全班的面被骂作是垃圾,都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世界是灰色的,人生是无望的,她根本就是系里误招的……而每个要上剧作课的日子,她早上都是被活活惊醒的,一摸一脑门子冷汗,忍不住抓起手机向母亲哭唧唧。
季知涟摇摇头,思索道:“不,她说得对。这个构思被毙的这么快,说明根上就不对。”
“知知,那现在排的这个戏呢?”肖一妍突然有了思路,兴冲冲道:“你要不要考虑把它写成电影本子?”
冒入季知涟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怎么行?
第二个念头是为什么不行?有难度,但很值得挑战。
季知涟在斟酌,肩膀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
是刘泠。
她及肩黑发烫成复古的嬉皮士小卷,头戴式耳机被随意的别在脖子上,嘴角永远带着一抹自信的笑意。她是她们班的研究生,但平日出现在课堂的概率是玄学,几乎为零。
肖一妍震惊地看着她踮起脚,亲昵地一把勾住季知涟的脖子,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霍!”然后迅速放开,俏皮的对肖一妍眨了眨眼睛:“你好呀,小美女~”
“你、你好。”传闻中的星二代突然出现,肖一妍没出息的激动了,心里如数家珍了一堆八卦,然后脸一红,可耻地结巴了:“额……我很喜欢你妈妈,的歌!”
刘泠噗嗤一声笑了,肖一妍这才注意看到她下唇打了枚亮晶晶地唇钉,显得又酷又叛逆。她转头对季知涟仰起脸:“跟我吃个饭吧?就校门口那家驴肉火烧,很近的。”
“没空哦。”季知涟薄薄的双唇开合间,拒绝的干脆利落。
刘泠看着那个身姿挺拔的高瘦身影走的利索,无奈地耸耸肩:“还在生气啊。”
-
季知涟确实有事。
她把电脑交给肖一妍,让她帮自己带回宿舍。然后直奔校门口,在骑摩托还是打车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后者。
她先去了趟王府井,在导购小姐的热情指导下,挑了套贵妇级的顶奢护肤品套装。付完款,想了想,又把包装通通拆掉,扔掉小票和印着硕大logo的纸袋,一股脑塞进背包里。
然后又打了辆车,半小时后到了一处老式小区门口,在门口水果店随意地买了一袋冬枣,又挑了两个饱满的柚子。
然后把那些护肤品,一同塞进黄色塑料袋里,然后迈步上了二单元的五楼。
周琴开门看到她,圆圆的脸上露出骄傲,向丈夫和儿子介绍她:“我学生,可优秀了。”又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水果袋子:“楼下那家吧?还记得我爱吃柚子呢。”
桌上很快端上热菜热汤,周琴不住的给她夹菜:“现在不骑摩托了吧?”
“嗯。”季知涟埋头吃着碗里小山一样高的菜,含糊道。
“这才对嘛。”周琴一拍大腿,跟丈夫对了个眼神:“多危险呐,前两天老李家儿子是不是还出车祸来着?”
……
吃完饭,她陪周琴在书房说话,大都聊得是季知涟高中的事。那些事情,周琴每年这一天,见到她都要兴冲冲翻来覆去地说一遍,但她没有丝毫不耐,偶尔还会配合两句。
周琴:“在你考上大学后没两年,咱们高中又有个学生也考上了北戏,不过好像学的是表演?”她戴上老花镜,从抽屉里堆得高高的毕业相册里抽出一本,翻开:“呶,就是这个男孩子,叫江入年,比你小两届,你对他有印象吗?”
相册上的合照总是把人压缩的很小,那男孩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刘海长长的盖住眉眼,紧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隐于人群后。
看上去只能是清秀,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道:“老师,他还有其它照片吗?这张看不出来。”
周琴把相册递给她,季知涟飞速翻阅,看到一张他们班去双龙峡社会实践的合照,风很大,男孩的刘海被全部吹在脑后,额头光洁晒得发亮,眼睛被晒得眯起来,看上去无精打采。
她将相册“啪”的一声合上,还给周琴:“没印象。”
周琴“咦”了一声:“他后来还来办公室找过我,特别礼貌,”周琴回忆道:“问我知不知道哪个艺考机构靠谱,我就把你去的机构推荐给了他。你们真没见过?”
季知涟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