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重点在于要给对方危机感。我的下一步究竟会打什么球?如果还是打手或者打后排空档处,就需要把人员下撤防守。可是如果这时我突然打斜线了又怎么办?
此时今野也上道,突然间快攻以及接应的球多起来,虽然并不是每次都成功,但确实也在向对面宣告我们的攻击方式也是多样的。
就这样一点点给对方焦躁感。
积攒的负面情绪一定会以失误的形式出现。
而我只需要抓住这点。
果然,今野晃过对面副攻,把球高高传给我,虽然她们还是勉强赶上,但是已经没办法完美并拢,我直接快速甩手,把球从两位副攻的中间穿过,定死地面。
我们在第一局局末一度把比分追到20-22,可惜我们的一传还是瑕疵太多,错失机会之后输掉第一局。
但我的状态越来越好,整个排球场犹如棋盘,两支队伍加起来共12人则是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拼命在这18×9的方块里奔跑,把球接起。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3D立体的动向图,而这是我曾经做不到的事情。
我思考着现在的轮次站位,前排有谁后排有谁,而自由人又在哪,对方的攻手最有可能朝哪个方向扣球,我自己又往哪个角度扣球最合适。
大脑高度集中,血液飞速向上涌,可是我却如此平静。在近半年前的东京集训里,我被评价“不敢打”。可是现在我满脑子里只有“我要如何拿下这一球”。
被球队保守风格以及自己的胆怯与惰性所禁锢住的一切都喷涌而出,锋利到如同血剑封喉的攻击性才是我最真实的模样。我纵身跃起,身体在半空中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是人类飞翔时最极致的姿态。
到达顶端的那一刻时间被冻结,耳旁的声音变得扭曲,甚至近乎宁静,万物极其缓慢,我甚至能够看清球网对面的双臂是如何受重力吸引下降的样子,但我依旧昂首在空中。
砰——整个球场仿佛都在隐隐震动。
球直接从拦网的上方掠过,重扣在地,无人反应过来。
对面球员面容的紧绷、抽动和暗藏的挫败,却成为我的兴奋剂。
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将再次重扣时,我带着力打进前场的吊球犹如戏耍般出现。第二局在这球后落入帷幕,宫城县获胜,比赛来到大比分1-1,即将进入决胜局。
但哪怕我今日是如此手感火热,终究不敌大阪北更为平均的高技术。即使我们分差一度追平,最后一球在我方落网时,我才恍然惊醒,带着些许呆愣地屹立在球场上,原本我耳中寂静的球场立刻变得沸腾,各种嘈杂声响潮水般浮现淹没我。
我看见赤平教练站在不远处,脸上是某种莫名的温柔,眼波流转,双手鼓掌,对我微笑着。
我依旧没有哭泣,但是心脏的鼓动也并未平歇。平心而论我今天的发挥已经是百里挑一的水平,通常情况下我会说自己只要尽全力,就不会有任何抱怨。可是如今丝丝缕缕的挫败感却萦绕在心头,随之是更加澎湃的战意。下一次面对高水平队伍时我应该怎么打?而我们自己的队伍又有哪些提升的空间?
这种心情与及川、岩泉和黑川无关。
我已经不再需要燃烧别人的斗志来逼迫自己了,这是我自己自发生长出来的东西。
研磨,你说这是我更喜欢排球的证明吗?
比赛结束之后马上迎来的是颁奖典礼,所以我只是来得及和岩泉及川他们挥挥手,就要马上入座。颁奖仪式很盛大,全程直播,大家都正襟危坐。
报菜名般,排球协会的主席用缓慢而严肃的口吻一点点把获奖名单念出。从低到高开始,我听见优秀选手名单有及川和木兔,还有些许在集训时听闻的男生女生的名字。接着最佳自由人,女排最佳二传是信高风夏。奥林匹克有望成员,我和牛岛都在其中。
而最后,我没有意外,JOC·JVA杯最佳选手,男排得主是牛岛,而女排得主是我。
我和牛岛并排上台领奖,事实上我们需要连续上台三次,分别是奥林匹克有望选手、JOC·JVA杯最佳选手和大阪府知事赏。在第三次上台后我没忍住微微低头笑起来,牛岛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我。
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两三年前的我应该很难想象我会和你站在一起领奖吧。”
“我是说,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没办法和你相比。”
牛岛的声线一贯平和深沉,却能给予人安慰:“但你现在站在这。实力证明一切。”
“说的也是。”我喃喃自语道,“也许自大一点也没关系。”
全体的颁奖典礼结束,但是我和牛岛的工作并没有结束,数不清的媒体记者向我们奔来。采访男女排的奥林匹克有望选手是惯例,我整理好心情,恢复到平时没什么表情的状态普通地完成采访。
不过依然有媒体迟迟不肯离去,他们说这不太算是严肃性质的采访,而是想要更加轻松一些。因为我和牛岛都是宫城县出身,打球风格又一致,所以希望两个人一起做一个特别专访。
我通常并不太喜欢站在聚光灯下,而对面记者把“想要噱头”赤裸裸挂在脸上也使我有点厌烦。所以即使记者请求我和牛岛开心一点,能不能笑起来,我和他也只能保持着僵硬的表情傻站在那。
我如果想要假笑还是能笑出来的,但是牛岛比我还要糟糕。在记者提出“牛岛同学能不能笑起来表现出开心一些”之后,牛岛明显陷入犹豫和迟疑,挣扎几秒之后他勉强勾起嘴角。
然后我和记者同时惊呆。我从没见过假笑如此假的人,简直像是面部肌肉全部坏死的克隆人。
“牛岛,还是别笑了吧。”我不禁开口。
记者同样汗颜,拼命点头,说平时的表情就行了。牛岛无辜地放下嘴角。